瀟湘(十) 她偏要放肆(1 / 2)

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溫寒煙根本不打算再同他們廢話,乾脆利落揮出一劍。

【劍覆河山】在技能欄中泛起光澤。

流雲劍身蒙蒙,劍光卻澄瑩,蘊著浩瀚劍意的劍風轟然斬落,直朝著雲瀾劍尊以摧枯拉朽之勢殺去。

誰也沒想到溫寒煙說動手就動手,而且動得毫不留情。

陸鴻雪一怔,但劍修之間的鬥法失之毫厘差之千裡,他再想出手時已然來不及。

流雲劍風裹挾著狂風,所過之處朱雀台地磚寸寸碎裂,瞬息而至。

劍風撲麵,雲瀾劍尊卻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他抬手放出一道靈光籠罩在紀宛晴身上,這才一震袖擺,單手探入虛空拔劍,不緊不慢迎上流雲劍意。

轟——

劍風相撞,形成一股強烈的氣流朝著四周輻射而去。

朱雀台旁圍觀的弟子,境界稍微低一些的已經不受控製地彎腰吐出一口血,被劍意震傷。

他們驚愕地望著溫寒煙。

——溫師姐竟然能與雲瀾劍尊對上一劍。

那可是雲瀾劍尊,瀟湘劍宗最強大的劍修,天下第一劍。

溫寒煙一擊不成,並不戀戰,旋身飛退幾步。

她身體依舊虛弱,強弩之末般根本跟不上她的意識。

這對修士來說簡直是大忌,稍有不慎便會陷入死無葬身之地的險境之中。

溫寒煙壓下胸口沸騰的血氣,被反震偏頭吐出一口血,表情卻十分暢快。

她笑:“季青林,還沒死吧?看完剛才一出戲,還說我是師尊最寵愛的弟子麼?”

季青林早在察覺到雲瀾劍尊拔劍時,便已經遠遠退到一邊,聞言臉色不太好看。

紀宛晴和溫寒煙同為師尊的弟子,此刻身體也都虛弱不堪。

然而此刻,她們一個安然無恙地坐在椅子上,被強大的靈力保護著。

另一個卻渾身浴血,強撐著拔劍應敵。

他眸光澀然,低下頭,再也說不出那些話。

坐在雅座上的靈雲峰峰主卻猛地皺眉冷喝一聲:“豎子爾敢放肆!”

他對溫寒煙雖然並不熟悉,但對於她先前的經曆也有所耳聞。

溫寒煙就算蘇醒過來,修為也應當倒退不少,如今能勉強登上朱雀台已是不易,更何談是雲瀾劍尊的對手。

然而他卻沒想到,溫寒煙竟然能與雲瀾劍尊交鋒一劍後,沒有明顯落入下風。

他猛然察覺到不對勁。

溫寒煙卻揚起唇角,似笑非笑:“放肆?不放肆任你們欺辱麼?”

“事實我已儘數說給你們聽,瀟湘劍宗卻不願給我個公道。”

“那這公道,我便自己來討。”

溫寒煙墨發無風自動,她鼻腔裡逸出一聲輕笑,“今日,我偏要放肆,你待如何?”

雲瀾劍尊看著她,臉上流露出轉瞬即逝的失望。

良久,他冷冷吐出幾個字:“大逆不道,大言不慚。”

與此同時,雲瀾劍尊雙手飛快結印,純白衣擺隨風狂舞,身後湧現起大盛靈光,凝成一把巨劍直欲戳穿蒼穹。

“那我今日,便清理門戶。”

“師尊!不可!”季青林驚呼一聲,足尖一點下意識飛身而來。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轟然湧動的靈壓掀得拔地而起,倒飛幾步撞在玉柱上動彈不得。

巨劍反射著鋒銳冷光,高懸於天幕之中,居高臨下朝著溫寒煙轟然斬下!

雲瀾劍尊先前出手顯然留有餘地,這一次卻絲毫未念及舊情。

脊背仿佛被一座大山死死壓製住,溫寒煙當即承受不住地噴出一口血沫。

好不容易被丹藥修複了三成的經脈,再次寸寸斷裂。勉強能夠運轉的丹田,也隱隱有重新碎回去的趨勢。

她耳中一片轟鳴,周遭的一切都似流水般褪去。

朦朧之際,她仿佛聽見季青林嘶啞的吼聲。

“師尊,手下留情!”

“血陣……她會結血陣,她的身體已經無法再承受一次血陣的消耗了!”

“寒煙——!”

聲響嘈雜,不知道屬於誰的聲音高一聲低一聲,聽上去極其慘烈。

就像是回到了她以身煉器,鎮壓寂燼淵那一日。

隻是,終究不一樣了。

上一次,她身後有師兄師尊,在一片安寧中沉沉地睡去。

這一次,她身後空無一人。

她決不能在此倒下。

溫寒煙猛然睜開眼睛,在如嶽靈壓下艱難抬起手臂,拭去唇畔鮮血。

然後她直接借著血液單手掐訣,另一隻手攥緊了流雲劍柄,咬牙主動迎上巨劍。

血陣結成,血色紅光猝然閃爍。

白衣女子一身白裙已經被鮮血浸透,仿佛一朵朵盛放的曼陀羅花。

季青林目眥欲裂。

他看出溫寒煙眼底的決然,知道她這是想魚死網破。

“師尊!”

季青林口中隻來得及發出兩個不成意義的音節,便見溫寒煙的身影已迎上擎天巨劍。

砰——

地動山搖,天崩地裂。

幾乎是同時,所有人都不自覺抬起眼,朝著半空中望去。

然而朱雀台旁巨樹傾倒,瓦片翻飛,空氣中塵煙彌漫,他們什麼也看不清。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名弟子發出一聲驚呼。

“雲、雲瀾劍尊!”

陸鴻雪皺眉朝虛空之中望去,看清之後便是一愣。

“師叔……?”

塵煙消散,白衣女子唇畔染血,鮮血不斷從她口中湧出,順著下頜流淌下來,染紅了瑩白的皮膚,滴滴答答墜落在前襟上。

然而她右手卻緊緊攥著劍柄,一動不動。

劍尖沒入另一道白色身影胸口,血花無聲綻放,將那身華貴繁複的道袍染上瑰靡血色。

季青林驚得呆住,半晌才找回聲音:“師尊!”

他又看向溫寒煙,“寒煙,你……”

溫寒煙根本不理他,她定定望著近在咫尺那雙淡漠眼眸,一邊咳血一邊笑。

“師尊。”她說,“這一劍,如何?”

雲瀾劍尊垂眼看著沒入胸口的流雲劍,唇畔逸出一縷血痕。

良久,他閉上眼睛,“甚好。”

方才天地震蕩,而她不偏不倚朝他奔來,像是一朵豔麗的花。

他看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

可裡麵閃爍著明亮的光澤,不是依戀敬仰,而是冷淡的戰意。

還是紀宛晴更像。

比起溫寒煙,紀宛晴更像是他記憶中那個笑靨妍妍的少女。

這麼想著,雲瀾劍尊卻無端回想起他曾經教導她的那些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