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數次纏著他不放手,偏要學最厲害、最漂亮的一劍。
季青林看不過去:“寒煙,你究竟是想要好看,還是想要厲害?”
溫寒煙貪心:“都要不行麼?”
說罷她便輕巧抄起一柄木劍,挽了個瀟灑的劍花。
“先這樣。”她腳步一點,裙擺蕩開,像是盛放的花瓣,足尖一踮,“再這樣。”
季青林看著她,感覺這不像是劍法,更像是跳舞,但卻覺得有趣,挪不開視線。
雲瀾劍尊隻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花裡胡哨。”
溫寒煙一頓,刷刷收了劍勢,顛顛跑回來,表情有點受傷:“這樣不好嗎?”
“劍道最忌繁雜。”雲瀾劍尊起身接過她手中木劍,輕描淡寫一揮,掃出一道淡淡勁風。
“看好。”
話音剛落,不遠處一棵粗壯古樹一聲哀鳴,樹乾被攔腰斬斷,轟然倒地。
草葉紛飛間,溫寒煙驚愕抬眸。
雲瀾劍尊將木劍遞給她。
“記住,返璞才能歸真。”
……
五百年過去,當年那個少女用這一劍,給了他回答。
雲瀾劍尊手中動作卻一頓,巨劍轟然砸落。
偏了一寸。
下一瞬,他胸口一痛,流雲劍當胸沒入。
緊接著,他聽見她清清冷冷的聲音。
“就憑你,也配教我?”
……
“雲瀾劍尊——!”
“劍尊!!”
“……”
無數道悲愴中蘊著憤慨的聲音從地麵上傳來,喚回溫寒煙的神智。
她現在渾身沒有哪一處不在疼。
雲瀾劍尊的劍意太霸道強橫,儘管沒有真正落在她身上,可光是被餘波掃到,她如今的身體都無法承受。
一擊得手,溫寒煙心知陸鴻雪絕不會輕易放過她,當即飛身便要走。
她寡不敵眾,長留在這裡絕對不是好事。
然而身體卻跟不上念頭,她勉強抬起腳跟時,身後已有一道漾著滔天盛怒的劍風席卷而來。
“溫寒煙——”
陸鴻雪雙指並攏直指溫寒煙,緊接著反手向下一壓。
“給我下來!”
血陣在替她抵禦擎天巨劍時便已經耗費了八成,陸鴻雪的劍意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血陣瞬間儘散,溫寒煙招架不住,勉強憑借本能挪動身形,避開一擊。
流雲劍察覺到主人狀況危急,嗡鳴一聲自發從雲瀾劍尊胸口抽離,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飛向她掌心。
溫寒煙眼前一亮,一把攥住流雲劍柄,順著慣性躲開如影隨形的幾道劍風,重新落回地麵。
經過一番混亂,先前朱雀台旁圍攏的弟子站位已經重新打散。
在雲瀾劍尊出手之際,弟子們一改先前向前擠的動作,爭相恐後地向後躲。
一來二去,那名透過人群縫隙觀禮的弟子,此刻正巧被擠到了前麵去,站在最前方。
溫寒煙輕巧落在他身側,一陣微弱的氣流帶來很淡的清香,然而濃鬱的血腥氣卻壓住那抹不知名的淡香。
弟子一愣,渾身倏地一顫,肌肉僵硬緊繃了幾秒鐘,又重新放鬆下來。
他低下頭,眸底猩紅光芒閃躍一下,神情中的驚愕逐漸褪去,變成一片空白。
溫寒煙落在朱雀台外圍,當即足尖一點便要躍下。
然而流雲劍卻猛然一動,將她向回扯。
溫寒煙身體因為血陣獻祭之後更虧空虛弱,如今已是強弩之末,能支撐著站在原地都很困難,行動全憑一口氣支撐著。
她一時不察,險些被它扯了個趔趄。
【是你嗎?】溫寒煙問。
係統一臉懵逼:【……不是啊?我什麼都沒乾。】
溫寒煙來不及多想,掌心流雲劍又是一動。
這一次,它動靜愈發劇烈,像是被拎著耳朵的兔子一般狂亂掙紮。
她幾乎控製不住,讓它脫手而去。
怎麼回事?
溫寒煙愕然,依稀看見灰蒙蒙劍身上閃過一抹淡淡的緋紅。
看錯了嗎?
“溫寒煙,你重傷自己的師尊,現在還想往哪裡逃?!”
陸鴻雪的聲音緊隨其後,溫寒煙無暇顧及彆的,攥緊了流雲劍便再次轉身飛退。
然而她剛一用力,流雲劍便前所未有地掙紮起來,震顫嗡鳴著,劍尖直指陸鴻雪。
“流雲!”溫寒煙高聲喚道,“回來!”
這短短幾個呼吸之間,陸鴻雪的劍風已經緊隨而來,幾乎撲上她麵門。
就在這時,斜地裡冷不丁伸出一隻手,穩穩按在她手腕上。
溫寒煙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
方才還走火入魔般亂竄的流雲劍,竟然在這人手下肉眼可見地乖順下來。
她愕然抬眸,看見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師姐。”他看著她微笑,“小心。”
分明是一張掉進人堆裡根本找不出來的臉。
可就在他勾唇的那一瞬間,看上去竟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邪氣,連帶著那張沒有任何記憶點的臉,都變得迷人起來。
溫寒煙皺眉,但也來不及多想,罡風呼嘯,陸鴻雪的劍意已經殺至她身前。
*
寂燼淵中縈繞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氣息,日光穿不透密林,四周一片昏暗。
以鮮血繪製的陣法正中,絲絲縷縷黑霧繚繞彌漫。
一抹純白色的光暈卻在黑霧中鑽進鑽出,竄來竄去。
[叮!請出手替白月光解決出言不遜、忘恩負義的炮灰弟子,對他嗜血勾唇:“我的女人,你也敢動?”]
[叮!請教訓白月光那個偏心徇私、藕斷絲連的炮灰師兄,掐住她纖細的腰身,在她耳邊吹氣:“誰給你的勇氣碰她!哪隻手碰的,你自己了斷還是我動手?”]
[叮!請廢了白月光那個假高冷真自私的炮灰師尊,然後猙獰一笑:“從今天起你是我的,我要你的眼裡隻有我一個人,我不準你為彆的男人傷心流淚。”]
[叮!檢測到白月光生命垂危,請立即救她於水火,捧著她的臉痛徹心扉:“你給我醒來,我命令你立刻給我睜開眼睛,聽到沒有!”]
[叮!]
[叮!]
[……]
黑霧彌漫,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把將白色光團捏碎。
片刻後,裡麵傳來一道聲音。
懶洋洋的,壓著幾分冷冽的戾意。
“閉嘴。”
“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