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七) 他為溫寒煙死了兩次(大修……(2 / 2)

葉含煜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良久,才緩緩抬起頭。

他眼底最後一抹茫然也化作堅毅,一字一頓道:“前輩,多謝。”

空青已經隱隱要拔劍出鞘,隻等葉含煜發難,他便是拚死也要護住寒煙師姐。

他沒料到等了半天,竟然等來這麼一句話,一時間愣住了。

溫寒煙也有些意外:“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還叫我‘前輩’?”

葉含煜總是接二連三地給她驚訝。

她已經做好他態度轉變,亦或是罵她欺騙他的準備。

葉含煜搖頭,正色道:“您原本便是我的前輩,心性更是令我望塵莫及,我理應叫您一聲‘前輩’。”

溫寒煙眸光微動。

自從離開瀟湘劍宗,溫寒煙便發誓此生不再信任倚靠任何人。

無人教她劍法,她便自己悟。

無人替她療傷,她便自己治。

無人關愛她,她便自己愛自己。

人心難測。

與其與人交好,還不如花時間多修煉。

真正能陪著她走到最後的,隻有她自己。

隻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

溫寒煙卻沒想到,自始至終,無論她身份如何變化,葉含煜對她都從未變過。

初見時,他分明是個膽小怕死,怯懦得隻知道躲在旁人身後的貴公子。

“肉麻的話說完了麼?”

扶著她的人倏地用力,將她不知不覺快要滑落的身體向上扶了一把。

“修為儘廢。”裴燼狀似無意道,“你是來找滄海目的?”

溫寒煙抿了下唇角,沒說話。

雖有係統作保,可她已發誓不再欠旁人因果。

她和這名散修之間,還是陌生地來陌生地走比較好。

她不出聲,空青卻冷嗤一聲:“關你屁事。”

裴燼瞥空青一眼,眸底掠過幾分殺意。

但他很快挪開視線。

“傳聞溫寒煙五百年前便已是天靈巔峰,你現在卻隻有馭靈境。”

他輕笑,了然道,“你剛得到的滄海目不完整?”

“這與你無關。”

溫寒煙道,“方才你救我一命,日後我必找機會報答你,但我的事情,你不必過問。”

“方才還是投懷送抱,如今就變成了過河拆橋。”

裴燼故作惆悵長歎一聲。

“女人心,果然難測。”

他掀起唇角,撩起眼睫緩慢掃過葉含煜和空青二人。

視線最後落在溫寒煙臉上。

裴燼懶散一笑,“隻不過美人,若我方才不過問你的事,現在你和後麵那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恐怕已經在閻羅殿前都不知道走了多少遭了。”

“你——”

溫寒煙一把攔住麵露不悅的空青,冷靜問:“你想做什麼?”

她沒否認,也看出這人沒有惡意。

但著實古怪。

“自然是幫你。”

裴燼訝然抬眉,視線極具暗示意味地掠過自己一身傷勢,“我做的還不夠明顯麼?”

就是太明顯了。

明顯到讓她忍不住心生懷疑。

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這人與她素未謀麵,卻口口聲聲說要幫她,定然對她有所圖謀。

不過,倒也並非不能利用。

“你知道滄海目在哪?”她試探出聲。

此人能一擊碾碎塵生清,實力定然不似看上去這般淺顯。

但若她吸收滄海目恢複修為,再加上係統的靈力,未必不是對手。

裴燼低眼看著她,目光在她眸底沉思停頓片刻,意味深長一笑。

“我當然知道。”

溫寒煙眯起眼睛,細細打量他的表情。

她要確認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但良久,除了一臉結了痂的乾涸血汙,她什麼都看不出來。

就連五官都分辨不清。

“那好,若你真心幫我,便現在告訴我……”

“寂燼淵。”

不等她問完,裴燼便直接開口,說話間又吐出一口血來。

他卻渾不在意,拭去血痕扭頭看她,“你去麼?”

溫寒煙無言地看著他。

此時幾人已走入一片闊葉林,身側枝葉橫斜,“啪啪”拍打在他骨折詭異伸出的右臂上。

她靜默片刻,沒有理會“寂燼淵”這個答案,轉而問了一個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

“……你真的沒事嗎?”

[叮!善良的白月光擔心你的安危,請以最快的速度治療傷口,用力地把她抱在懷裡,仿佛要將她鑲進身體裡:“為了你,我怎麼敢有事?”]

……

有病。

裴燼麵色陰沉,沒有理會係統的叫囂。

“你看不慣它?”他掃一眼斷得不能再斷的右臂。

溫寒煙還沒來及說什麼,便見他一個手刀,手起刀落,生生將右臂斬斷。

斷臂骨碌碌滾落在地,倒是沒有濺出多少血,仿佛早已流乾了。

溫寒煙瞳孔地震,卻見那人輕描淡寫抬起僅剩的手,抹掉口中不斷逸出的鮮血:“這樣可以了?”

可這一次,大片大片的鮮血湧出。

他擦了一把,剛擦乾淨便又有血流出來,一來二去整個衣袖都染成血紅,幾乎辨不清原來模樣。

密林中一片死寂,三個人看著這驚悚狠辣的一幕,毛骨悚然,一時間沒有說話。

“寂燼淵,你到底……”去不去?

話沒說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身體一歪,朝著地麵摔去。

葉含煜和空青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溫寒煙,散修卻無人問津,在地上摔了個結實。

“撲通”一聲,三人沉默著麵麵相覷。

良久,葉含煜顫抖著手想俯身查看,溫寒煙冷聲打斷他的動作:“他死了。”

葉含煜驚訝道:“怎麼突然死了?!”

“失血過多。”溫寒煙神情也沉下去。

這一幕,實在是太熟悉了。

她有一種被什麼人盯上的詭異感。

【又是一個心甘情願為你犧牲的小弟】。

係統沒想太多,依舊深陷在險些冤枉了一個好人的內疚裡。

它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感動道,【這就是愛吧。】

*

黑霧繚繞,天地陰沉。

一襲黑衣寬袖的男人靠坐在陣心,長眉微皺,緩緩睜開眼睛。

[是讓你療傷,不是讓你自殺!]

白色光團自他袖擺裡鑽出來,氣急敗壞。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行為?白月光肯定又被你嚇到了!]

裴燼揉著眉心:“滾,否則捏爆你。”

白色光團一顫,立刻安靜飄遠了一點。

雖然被捏爆它還可以重組,但是真的很可怕啊!

這個狠毒的大魔頭!

周遭安靜下來,裴燼眉頭稍微舒展幾分,臉色卻依舊有些蒼白。

神魂歸位,但在宿體之中死亡時瞬間的感覺並未磨滅,直到此刻他識海還隱隱作痛。

真可笑。

他竟然相當於為了溫寒煙,死了兩次。

白色光團察覺到他的想法,精神一振。

[原來你是這個目的,不愧是你!乾得漂亮!]

[你超愛的!!]

裴燼涼涼扯起唇角:“是,我愛慘了她。”

他要確保溫寒煙不會死在路上,活著到寂燼淵。

到那時,他為她付出的,他全都會在她身上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