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秀娥不明所以,還是驕傲地抬了抬下巴。
江芸芸心裡有了數,忽然話鋒一轉:“可我是個硬骨頭,今日就算跟你走也必定不安分,還要勞煩你整日看管我,你顧得過來麼?”
“科考宴這麼重要的事,萬一被人摘了桃子,豈不是得不償失。”
章秀娥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她是大夫人身邊得力的人不錯,可府中上下這麼多仆人,哪個不仰仗主子恩寵。
這場科舉宴,明裡暗裡想分功勞的人到處都是,想踩著她章秀娥飛黃騰達。
如果她全力攬下二公子這邊的破事,恐怕真的分身乏術,最後被人鑽了空子。
打蛇打七寸,章秀娥看著麵前瘦弱蒼白的人,猶豫了。
江芸芸故意抓著手裡的竹竿,捅了捅不遠處的下人,一副不安分的刺頭模樣。
章秀娥額頭的傷口更疼了。
也不知這二公子是吃錯什麼藥,竟變得這麼難纏!
周姨娘這邊本來就對大夫人沒威脅,勞心勞力處理好了也沒功勞,反倒是科舉宴那邊,一點不能鬆手!
章秀娥本如是想著,心裡本就不樂意攬下無利事,又正好那一隻藥碗讓自己負傷見血,就算空手回去,也算有交代。
大夫人生氣,也隻會認為江芸頑劣。
想到這兒,她捋了捋袖子,眼神幽暗:“如今闔府上下蒼哥兒最重要,就讓芸哥兒在這裡再休養一陣,料你們也翻不出花來!”
她安排幾人守著小院大門,便腳步匆匆回去了,小院中很快隻剩下母女兩人。
周姨娘沒想到事情就這樣就結束了,怔怔地看著江芸芸。
江芸芸這人吃軟不吃硬,碰到章秀娥這等凶橫之人,打一架都是不怕的,最怕好看又柔弱的人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咳咳,進來坐坐。”她利索關上門,爬回床上。
“芸兒。”周姨娘入內,見她蒼白的小臉,心中一軟。
江芸芸對著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小梨渦也跟著閃動。
周姨娘頓時鬆了一口氣,心裡的惴惴不安也跟著煙消雲散。
——她覺得剛才的芸哥兒渾然陌生。
“你怎麼敢打章媽媽?”周姨娘不安說道。
江芸芸打了個哈欠,懶懶散散反駁道:“她欺軟怕硬,不礙事。”
周姨娘卻依舊心事重重。
“娘。”
周姨娘驚訝地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沙啞說道:“要叫我姨娘。”
一直流離在外的江芸芸被一個稱謂猝不及防拉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
——等級森嚴、三等九般的古代社會。
江芸芸眼珠子直勾勾盯著她看,麵露猶豫之色,想著怎麼找一個合適的說法:“自從醒來後,有些事情我便記不太清楚。”
周姨娘頓時大驚失色。
江芸芸趕在她說話前,急忙截住她的話:“我很好,一點問題也沒有,隻不過有些事記不清而已,所以想要娘幫我遮掩一下。”
“這可如何是好?”周姨娘憂心忡忡地握著她的手,焦急又沉默地來回翻看著,最後認真說道,“沒關係,姨娘會保護你的。”
江芸芸盯著那截秀白的手指,忍不住有些走神。
斷斷續續的記憶中都是這人哭泣的模樣,似乎隻要有一點風浪,她都能落淚,可這樣柔弱膽小的人剛才卻試圖反抗凶神惡煞的章秀娥。
“你叫什麼名字?”江芸芸緩和氣氛問道。
周姨娘眨了下眼。
女子很少被問及閨名,尤其被抬到江家後,她已經不記得上一次有人叫她的名字是什麼時候。
“周笙。”她小聲回答,“鼓瑟吹笙的笙。”
江芸芸笑了下:“娘過來坐。”
周笙連連擺手:“不能叫這個。”
“我就私底下叫叫。”江芸芸叫不出姨娘這個稱謂,隨口敷衍著。
周笙臉上露出笑來,眼尾上帶著的一滴淚珠卻落了下來,愁苦的麵容下瞬間浮現出嬌媚的豔麗。
江芸芸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這才勉強摸到一點輪廓。
原身叫江芸,江家庶子,行二,江家一個嫡長子,一個嫡幼子,還有兩個姊妹,都出自夫人膝下。
周笙膝下還有一個小三歲的親妹妹,但被趕去祠堂祈福,到現在都沒回來。
“所以,我怎麼就跳河了?”江芸芸皺眉道。
大夫人苛刻,小院這邊衣食條件確實艱苦了點,但還不至於因為這些就想不開跳河。
周笙雙眼含淚,偏又不似他人的嚎啕大哭,隻是斷斷續續地抽泣著,眼淚卻是大顆大顆地往下落,看得人格外心疼。
在周笙斷斷續續的敘述下,江芸芸才知道自己的處境確實不太妙。
原來,有一個葷素不忌的王爺派人來揚州尋美人,江家想攀附這門關係,打算把肖像其母的江芸送上去。
江家希望搭上王爺這條線,為嫡長子江蒼未來科舉做官鋪路。
而江芸至今沒有讀過書,境遇天差地彆,一時想不開跳了河,最終死在那個冰冷的湖中,不得不臨時上崗的江芸芸接過了這個爛攤子。
任務:逃離變態王爺。
時間:一個月。
“真不是東西。”江芸芸唾棄著。
“都是姨娘沒用。”周笙抱著她哭濕了衣襟,“這可怎麼辦才好。”
江芸芸拍著她的肩膀安撫著:“會有辦法的,對了,現在是誰當皇帝?”
周笙一把捂著她的嘴,手指嚇得發抖:“怎能口出狂言!”
江芸芸扒拉下她的手,委婉問道:“那現在是什麼年號?”
周笙這才為難道:“四年前山陵崩,如今該有新的年號,可我久不聽外麵的消息,已經不知道了。”
“所以,四年前老皇帝死了,新皇帝繼位……嗚嗚……”江芸芸又被捂住嘴,將把大逆不道的話都咽了回去。
“那我換彆的問題。”她緊盯著麵前的人,摸了摸自己胸口,咂舌,“我為什麼要女扮男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