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 “若給你五百貫,可願替我賣命?……(2 / 2)

“一貫錢,便任人羞辱。若給你五百貫,可願替我賣命?”

“……”

陸嘯眉頭皺得更緊,捏緊雙拳,警惕地打量晏聞昭。

身板如此單薄,一拳便能放倒;衣著如此寒酸,整個人綁去賣了也換不來一貫錢;還有這病懨懨的蒼白臉色,仿佛下一秒就會咳出血來……

若非見他眉宇間透著矜貴沉穩的氣度,此刻陸嘯早將手裡的一籃石頭都砸了過去。

“在這裡繼續擺攤,何時才能賺到五百貫?”

晏聞昭睨了一眼陸嘯,“令堂的喪事和令夫人的病況,還能等多久?”

陸嘯眸光驟縮,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的事,此人為何會如此清楚……

晏聞昭盯著陸嘯臉上不斷變化的表情,若有所思。

陸嘯此人,曾是軍營裡的一員悍將。可兩年前卻遭到親信背叛,一腳踏進鬼門關。他勉強苟活下來,又得知那背叛自己的副將帶著一眾將士投了敵。

自此,他陷入一個荒謬的境地:若自己是死人,則是殉國的義士。可若是活人,反而難以洗刷逃兵和叛將的罪名,就連家中老母和發妻都要受到牽連。

陸嘯不敢輕舉妄動,於是以流民的身份悄悄回京,既找不到正經營生,也不敢跟母親和妻子相認,隻能喬裝打扮後在街頭賣藝,再將賺得的錢暗自貼補給家裡。

前世,陸嘯直到母親和妻子相繼病逝,都沒能為自己平反。直到後來,他結識了薑嶼,成了薑嶼最忠心的下屬,也成了晏聞昭登基後的心頭大患。

重活一世,若能在此刻,用五百貫就收買陸嘯,將他變成自己的刀……

“想好了,就來太學院尋我。”

晏聞昭笑了一聲,轉身離開,“我叫晏聞昭。”

陸嘯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儘頭,才回過神。

他匆匆忙忙收起今日賺到的幾貫錢,又小心翼翼拿起晏聞昭留下的畫,卻沒留意到,那張鬆竹齋的帖子已經被風吹落到了地上。

***

天色漸晚時,太子薑嶼才風塵仆仆地來了荇園。一入園子,便聽管事說阮青黛奉皇後娘娘之命,已經在這裡待了一整日。

“大姑娘今日跟四司六局的人都見了麵,盯著他們將春宴的一應布置都做了調整……”

薑嶼今日心情尚佳,得知阮青黛來了荇園也未動怒,隻是漫不經心地抱怨了一句,“母後總是信不過孤,對她倒是放心得很。”

太子與未來儲妃不和,上京城如今無人不知。管事摸不準他的意思,不敢答話。

“她人在何處?”

薑嶼側頭看過來,黑沉的眼眸被燈火點亮,不似在阮青黛麵前時那般冷冽。

管事在前麵引路,誰料還未到偏廳,就在遊廊上遇見了阮青黛一行人。

管事剛要喚人,卻被薑嶼掃了一眼,噤聲退到了他的身後。薑嶼沒再上前,而是停在暗處,眯著眸子望過去。

“湖心島上也布置一間廂房吧。萬一哪位貴女在船上弄濕了衣衫,去湖心島更換會快一些。”

遊廊那頭,阮青黛終於將一切事宜交代完畢。

夜風陣陣,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肩,抬手撫了撫胳膊。

“白日出來的時候穿得太單薄,姑娘此刻可是冷了?”

蘭苕注意到她的動作,往前一步替阮青黛擋風,“奴婢去為您尋件披風來?”

“不必,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府了。”

阮青黛側過身,將卷軸交給了一個熟麵孔的宮人,聲音有些發悶,“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宴請名單上還需加上這些學子,勞煩你轉告太子殿下。”

那人接過卷軸頓了頓,“太子殿下今日也要來荇園,算算時辰,應該快到了。大姑娘不如再等等,親自交給殿下?”

阮青黛想也沒想,便搖頭道,“太子殿下若在此處看見我,怕是又要不高興了。我還是儘早回去,省得給殿下添堵。”

語畢,也不顧那宮人是何反應,她便帶著蘭苕打算離開。

誰料一轉身,竟是正對上從暗處拐出來的薑嶼。

薑嶼手裡攥著剛剛脫下來的氅袍,臉上卻覆了層寒霜,“分明是自己避之不及,卻說怕給孤添堵。輕飄飄一句話,便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了孤頭上……你在母後麵前,也是這麼挑撥的嗎?”

阮青黛一驚,低身行禮,聲音輕若蚊蠅,“太子殿下……”

薑嶼走了過來,阮青黛望見他手上的扳指,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薑嶼頓住,口吻愈發譏諷,“既這麼怕撞見孤,為何不乾脆向母後推了這差事?”

“……”

“你對她唯命是從,她讓你來操持荇園春宴,你就操持,她讓你做太子妃,你便討好孤……阮青黛,你什麼時候敢對她說一個不字?”

語畢,薑嶼才麵帶慍色地從阮青黛身邊拂袖離開。

氅袍兜起一陣風,吹得阮青黛又是瑟縮了一下。

姑母視她如己出,不僅於她有養育之恩,更有救命之恩,她怎麼可能對姑母說不?

在她心中,姑母是最重要的人,姑母的事便是最重要的事。

好一會兒,阮青黛才緩過來,有些疲憊地拉了拉蘭苕,“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