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隱 “什麼臟東西。”(1 / 2)

東宮,正是太子午睡的時辰,宮人們來往行走都格外當心,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攪擾了太子休息。

然而薑嶼這兩日心情煩悶,在榻上翻來覆去都難以入眠,隻歇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披衣而起,徑直去了書房。

午後悶熱,薑嶼翻看著折子,崔湄兒端了碗甜湯進來,小心翼翼地放下後,便站在一旁輕輕地為他打扇。

薑嶼微蹙著眉,有些心不在焉,忽地一轉頭,額角剛好撞在那落下的扇沿。

“嘶。”

他吃痛地吸了口氣。

崔湄兒一驚,連忙湊近查看薑嶼的額角,“殿下恕罪,湄兒,湄兒不是有意的……”

薑嶼本想發怒,垂眼看見是崔湄兒,神色才緩和下來,接過崔湄兒手中的扇子,擱置到一旁,“湄兒,你不必在這兒做這些事。”

崔湄兒一愣,“可,可湄兒是您親自封的東宮女官。”

“孤封你做女官,隻是為了讓你不受人輕視,沒有要你貼身伺候的意思。”

薑嶼溫聲道,“湄兒,你知道的,自從你在江南替孤挨了一箭後,孤就一直將你視作親妹妹。”

崔湄兒神色一滯,不自在地垂眼。

薑嶼卻未曾察覺,“孤將你帶到上京城來,也是為了讓你脫離崔府那個虎狼窩。你在崔府,崔寅那個做父親的隻當沒有你這個女兒,你那位嫡母也將你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說著說著,他忽然話音一頓。

崔湄兒這樣的境遇,倒是和一個人有八九分相似……

薑嶼眸光微閃,“總之,你不必將自己當成下人。”

“……是。”

“殿下。”

一人在門外喚了一聲,霎時打破了書房內的氛圍。

薑嶼掀起眼,“進來。”

穿著螭虎紋玄衣的侍衛推門而入,“殿下。”

薑嶼看了一眼身側的崔湄兒,“你先回去吧。”

直到崔湄兒退出書房,那侍衛才快步走到薑嶼跟前,將一封書信呈了上來,“殿下吩咐的事,屬下已經打探到了。”

薑嶼伸手接過,展開。

“昨日皇後娘娘將魏國公喚去坤寧宮,二人說的便是這些,一字一句絕無遺漏。”

薑嶼低頭凝視著信上的對話,眉峰逐漸舒展開來,頭頂壓抑了許久的那團烏雲也一點一點消散,好似陰了兩天的心情終於撥雲見日般晴朗起來。

“孤就知曉,阮青黛心心念念這儲妃之位……怎麼可能說放下便放下?”

薑嶼冷嗤一聲,手指在信上輕輕彈了一下,“原是知道變通了,換了個彆的法子,同母後一起算計孤。”

話雖如此說,可薑嶼臉上卻沒有分毫被算計的慍怒,反倒隱隱透著一絲欣悅。

見他如此反應,侍衛欲言又止,一時不知該不該將今日在街上的見聞告知。

薑嶼意識到什麼,一低眉,收斂了麵上外露的情緒,“怎麼了?”

侍衛猶豫了片刻,試探道,“今日有件奇聞,已經在上京城內傳遍了,不知殿下可有聽說?”

“何事?”

“阮大姑娘今日隨著長公主去了……去了一趟頹山館。”

薑嶼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去了哪兒?”

“仙瓊坊的……頹山館。”

薑嶼眸光一縮,猛地站起身,他剛要發飆,目光觸及手中的書信,又瞬間冷靜下來。

可即便如此,他仍是心緒難平,焦躁地在書案後來回踱步,半晌才將那封書信揉皺丟開,“且再由她鬨上幾日,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先沉不住氣。”

***

日暮時分,天光漸暗。仙瓊坊內的食肆酒家都已高高掛起了燈籠,柔和斑斕的燈火交織著夜色,映照在來往的行人麵上。

阮青黛和薑清璃從頹山館裡走出來,身後還跟著一容貌俊美、風流出塵的男子。

男子隨意地披散著發,肩上攏著一件鴉青色氅袍,衣襟半敞著,淩亂中透著一絲輕狂不羈,正是這頹山館的頭牌,柳隱公子。

柳隱親自將阮青黛和薑清璃送到頹山館門外,唇畔掛著笑,“那就說好了。明日花朝節,在下隨長公主殿下一同出城踏青。”

他垂眸,目光掠過站在後麵的阮青黛,眼底浮起幾分笑意,“阮姑娘也會到場吧?”

阮青黛愣了愣,還未來得及答話,就聽得薑清璃搶在前頭應道,“自然。她一定會去的。”

柳隱笑了笑,道了聲告辭,才轉身回了頹山館。

阮青黛目送著他的背影,神色怔忪。

不知為何,自打她見了這位柳隱公子的第一眼,就總覺得他有哪裡不太對勁,雖作風浪蕩,可她就是莫名覺得此人與頹山館的其他小倌不太一樣。

“人都走得沒影了,還看!”

薑清璃叱了一聲。

阮青黛驚得回神,連忙收回了視線,跟在薑清璃身後往馬車上走。

可就在上車時,阮青黛忽然察覺到一道如影隨形的目光,她下意識順著那目光看去,剛好撞見一人鬼鬼祟祟地拉下鬥笠,轉身就走。

“怎麼了?”

見她不上車,薑清璃又探出頭,順著她的視線,也看到了那個頭戴鬥笠的背影。

還不等阮青黛開口,薑清璃就猜出了幾分,“有人跟蹤你?”

“……好像是。”

“來人。”

薑清璃臉色一沉,立刻喚來了車外的侍衛,“追上那個人,押回公主府。”

阮青黛跟著薑清璃去了公主府,在堂屋裡沒坐一會兒,便看見公主府高大俊美的紫衣侍衛將一個戴著鬥笠的人押了進來。

那人被踹了一腳膝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鬥笠也隨之掉落。

看清那人的麵容,阮青黛一驚,驀地站起身,“是你?!”

薑清璃麵露詫異,“你認識他?”

阮青黛臉色微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此人竟就是荇園春宴那日將她迷暈的船夫!

尚未查清此人的身份,阮青黛不敢將船上之事告訴薑清璃,隻支吾道,“有過一麵之緣……不過我上次見他時,他穿著螭虎紋的衣裳,我本以為他是螭虎衛……”

“螭虎衛?”

薑清璃皺眉,“薑嶼的人,不至於是這種貨色吧?”

薑清璃向公主府的侍衛使了個眼色,“拖出去審吧,看看究竟是東宮的人,還是什麼濫竽充數的雜碎。”

“……”

阮青黛咬唇,有些擔心那船夫招出什麼不該招的東西,可想著薑清璃也不會不顧忌皇室的顏麵,便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個侍衛將船夫拖了下去。

也不知是公主府的侍衛太狠辣,還是那船夫太好對付,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審出了結果。

“魏國公府?”

“是,那人說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受魏國公夫人的指使,魏國公夫人還特意讓他穿上螭虎衛的衣裳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