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隱 “什麼臟東西。”(2 / 2)

阮青黛眸光一顫,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猝然收緊。

崔氏……

一個出乎意料、但又沒有那麼意外的答案。

她知道崔氏和阮青棠一直對太子妃之位虎視眈眈,卻沒想到她們竟有如此狠毒的心機。不僅要毀了她的清白,還故意叫她誤以為是薑嶼的手段,不敢將此事鬨大……

阮青黛隻覺得脊骨上竄起一絲寒意。

“你這位繼母,做事還真有意思。”

薑清璃奇怪地看了阮青黛一眼,“假扮成螭虎衛,算什麼掩人耳目?”

阮青黛攥著手,待心緒平複後,才起身,“多謝殿下今日助我撥開迷霧,能不能再請您幫個忙?”

“什麼?”

“能不能請您,把此人暫時關押在公主府,來日……或許還有用處。”

薑清璃來了興致,“你要與你那繼母清算舊賬?這熱鬨,本宮是一定要湊的。放心,人在長公主府,跑不了。”

阮青黛抿唇,又鄭重其事地福身,“多謝殿下……時候不早了,臣女也該告辭了。”

薑清璃一愣,連忙攔住阮青黛,斬釘截鐵道,“你今夜就在公主府留宿。”

阮青黛心裡一咯噔,“殿下,這就不必了,臣女今夜還是回……”

“回哪兒去?”

薑清璃抱著手臂瞪她,“是回魏國公府,還是回坤寧宮?在頹山館待了大半日,皇後和魏國公今夜豈能饒得了你?本宮若是放你走了,明日怕是隻能給你準備後事了!”

這道理阮青黛心裡自然也清楚。她的確想著若有什麼地方能讓她躲段時日就好了,可長公主府……

一想起長公主府後院那塞都塞不下的麵首幕僚,阮青黛心裡仍是有些發怵。

薑清璃卻鐵了心不放她走,“你自己要尋死,本宮也不攔你,可需得過了明日再說。否則,本宮要如何跟柳隱公子交代?”

“……殿下不是喜歡柳隱公子麼?”

阮青黛手指絞著絹帕,忍不住問道,“明日那樣好的機會,為何非要帶上臣女?”

就像今日,那柳隱公子喜愛書畫,便一味地尋她說話。

阮青黛尷尬地不知如何自處,每每都將話茬遞回給薑清璃,偏偏她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對此不以為意,也沒有半分拈酸吃醋。

薑清璃反應了一會,才明白阮青黛的意思,頓時笑出聲來。

“放心,你儘管與他風花雪月。本宮要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心,與他說那麼多做甚。況且琴棋書畫那些玩意兒,本宮自小便厭煩,有你在,也省得本宮裝模作樣費腦筋……”

“……”

阮青黛額角隱隱抽疼。

“明日,他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不必顧忌本宮。隻一點,本宮要你消失的時候,你就得消失得徹底些。可明白了?”

阮青黛猶豫片刻,喃喃應聲,“是。”

***

夜色深重,一間間學宿都燃著燭火,苦讀了一整日的學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庭院裡,閒聊著今日的見聞。

最角落的學宿門窗緊閉,將那些談笑聲隔絕在外。一側的書案上鋪陳著字帖,晏聞昭眼眸低垂,提筆站在書案後,看似在習字,筆鋒卻懸在宣紙上,遲遲未動。

窗戶突然被推開,屋內的燭火驟然曳動,映在晏聞昭側臉上的燭影也扭曲了一下。

陸嘯翻窗跳了進來,渾身帶著一股清苦的藥香。

“等急了吧?”

他拍拍身上沾的灰,“我方才回家送了趟藥,所以回來晚了。”

晏聞昭眼也未抬,漠然道,“我有什麼好急的。”

陸嘯走過來看了一眼,嘲諷道,“我走時你便寫到這荒字,怎麼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是這個荒字?”

晏聞昭掀起眼,漫不經心地掃了陸嘯一眼,手下卻啪地擱了筆,又合上了字帖,“打聽到什麼了?”

“阮青黛今日的確去了頹山館,還跟那位柳隱公子約好了,明日一同出城踏青。”

陸嘯說道。

“……”

晏聞昭往圈椅上一坐,緊抿著唇,神色莫測。

“不僅如此,她今夜甚至都沒回魏國公府,而是跟著長公主去了公主府。”

陸嘯挑眉,“如今上京城都傳遍了,說阮大姑娘因為做不成儲妃,性情大變,竟鐵了心要與離經叛道的長公主廝混在一起……人人都說她是因為太子,我倒覺得,這是拜你所賜。”

“拜我所賜?”

晏聞昭唇角彎著點弧度,神情卻森冷而陰沉,沒有半分笑意,就連聲音也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是我叫她去頹山館,叫她與一個小倌談笑風生的?”

“她似乎要找個家世寒微、容易拿捏的夫君。你既拒絕了她,她自然要另尋他人。長公主身邊,這樣的人可不少,找她牽線是最簡單的。還有那頹山館的柳隱公子,若是能贖身,也是個不錯的人選。對了……”

陸嘯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晏聞昭皺眉,“什麼臟東西。”

“我特意從頹山館偷了一張柳隱公子的畫像,瞧著與你還有幾分神似啊。看來這位阮大姑娘唯獨喜歡你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晏聞昭頓了頓,目光在那畫像上掃了一眼,隨即又回到陸嘯身上,語氣極冷。

“下次去醫館,讓大夫治治眼睛。”

“?”

“我不用瞎了眼的人。”

陸嘯在外頭奔波了一個時辰,回來就得了一句瞎眼的評價,他沉下臉,抬手便將畫像丟到燭台上燒了。

晏聞昭盯著竄動的燭火,蜷曲的手指在圈椅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若有所思。

陸嘯已經走到門口,還是不甘心,轉頭看他,“你當真什麼都不打算做?”

“做什麼?”

晏聞昭眉宇間的冷意消失殆儘,眼底又恢複一潭死水。他重新翻開書案上的字帖,雲淡風輕道,“她要嫁公主府的幕僚,還是頹山館的公子,都與我無關。”

陸嘯輕嗤一聲,直接拉開門,誰料門外竟站著兩個上舍生,抬著手,看樣子是正要敲門的架勢。

陸嘯立刻斂了表情,低著頭做出幾分恭謹的姿態,迅速離開。

晏聞昭在看見門外有人的第一時間,便已換上謙卑有禮、謙謙君子的偽裝,起身道,“高兄,程兄。”

兩個學子相視一眼,才心有餘悸地走進來。

“晏兄,你這新買的下人麵相著實有些凶悍了……不過若非如此,也鎮不住那些恃強淩弱的紈絝公子。”

晏聞昭笑了笑,“二位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是想問你,明日休沐,你可要與我們結伴,去城外踏青,散散心?”

“踏青?”

晏聞昭眸光輕閃。

“是啊,明日是花朝節,上京城的習俗便是要去城郊賞花投壺,騎馬射箭。屆時也會有不少世家權貴在郊外搭設帷帳,宴請賓客。”

見晏聞昭反應並不強烈,兩人又勸道,“晏兄,你日日悶在太學勤學苦讀,簡直辜負了這大好春光,明日便與我們一同出城吧。”

晏聞昭低著眼,沉默半晌,才一扯唇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