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何嘯正講解完畢後,在場的新兵都忍不住升起一陣恐懼感,這麼多操練,聽起來就好難,比在家種地喂豬難多了。
看大家有點不太積極的樣子,何嘯正厲聲道:“怎麼?這就怕了?!現在害怕,到了戰場上就更容易送死!你們難道願意看著北戎那些賊子在大郢的土地上燒殺淫掠嗎?我們若是害怕了,誰來保護我們的父母妻兒?!”
在場的人忍不住內心一抖,有點不知所措。
何嘯正又道:“若是害怕了,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到火頭營去!去做大鍋飯,去躲在後方!去看著彆人上陣殺敵、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封侯加爵!”
江婷神色一凝,捕捉到了三個字:火頭營。
何嘯正緊接著道:“除非是傷兵,不然好手好腳的想去火頭營的都是孬種!”
江婷:“……?”
新兵們不敢說話,原本有些意誌不堅定的被何嘯正這麼一教訓,都不敢再想那麼多了,隻想著我要當個好兵,要保家衛國,建功立業,封侯加爵!
隻有江婷滿腦子想的是火頭營,火頭營,火頭營……
前世的軍隊裡也有火頭營,那叫炊事班,在她印象裡,炊事班的戰友過得還是挺不錯的,不用在前方衝鋒陷陣,有好吃的東西他們也可以第一個吃到。
火頭營同樣如此,既可以保住自己小命,又可以吃飽飯,甚至她還可以擁有自己掌勺的機會做自己想吃的東西……
想到這裡,江婷心裡一顫,有點激動。
孬種就孬種吧,她不在乎。
何嘯正擺了擺手,“把這批軍服發下去,你們中誰有什麼過人之處的現在就來登記,諸如騎馬射箭或是習過武的。”
這種提前就被挑選出去的人,會比普通新兵先一步跨過操練期,可能一兩個月就能成為正式兵了,若是在此期間表現好得了將領的青睞,未來發展前景一片光明。
孔瀟聞言連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她旁邊的江婷,兩隻大眼睛裡寫滿期待。
但江婷卻對著她搖了搖頭。
孔瀟目露疑惑,正想說什麼,江婷卻豎起食指在嘴上,示意她先彆問。
小兵們把一些有些破舊的甲胄分發下去了,這些甲胄有的上麵還染著乾涸了的血跡,有的被箭射穿了洞,有的布滿刀痕,一瞧就是打掃戰場時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新兵們捧著甲胄,手有些抖,膽小的甚至想吐。
何嘯正卻不管他們,隻道:“趁著太陽大,拿回去洗洗,日後操練的時候每日都要穿上,在戰場上它興許可以保你們一命。今日就先這樣,散了吧。”
何嘯正領著人走了,原本壓抑的氣氛陡然一鬆。
新兵們立馬吵嚷起來,有的激動有的害怕有的欲哭無淚,有的趕緊跑去洗甲胄。
江婷和孔瀟也往河邊去,占了一個位置後把甲胄打濕慢慢搓洗。
江婷的甲胄還算不錯,隻有一些刀痕,孔瀟的甲胄破了個洞,也能穿。
孔瀟這才小聲問,“為何你方才不報名呢?你箭術和功夫都這麼厲害,指不定我們還在新兵營你就被將軍看上了呢。”
江婷頭也不抬道,“沒那麼簡單,打仗要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孔瀟一愣。
“一將功成萬骨枯,能建功立業封官加爵的人太少太少了,我不想冒險。”
前世她看著自己的戰友一個一個死去,她自己也差點死在戰場上,最後因傷退役,能夠活下去的人真的太少了。
孔瀟思索道,“你說的有道理。”
江婷衝她笑了笑,“再說了我又沒有什麼親人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比起當大將軍,我倒是更想去火頭營。”
“火頭營?!”孔瀟震驚道,她聲音有點大,旁邊洗衣服的人都看了過來。
孔瀟臉一紅,連忙道,“火頭營不都是那些身體不好,年紀大了的才去嘛,去了就永遠沒有出頭機會了,你怎麼……”
江婷卻是不慌不忙,“這正是我所追求的。”
孔瀟看著江婷的臉,卻看不透她的內心所想,最後道:“嗯,做自己想做的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洗了甲胄後擺在石頭上晾曬著,見天色還早,又去把被子枕頭也拿出來曬。
河邊空地上有一些木頭釘的晾衣杆,見她倆曬被子,其他新兵也跟著曬起來。
很快太陽就落山了,新兵們左等右等,卻始終沒有等來晚飯。
有膽子大點的新兵跑去外麵問老兵,老兵隱晦解釋道,因為指揮使他們得勝而歸,將領們今晚要開慶功宴,火頭營人手不夠,新兵們就自己解決晚飯吧。
這消息一傳回來,新兵營頓時一陣哀嚎,江婷和孔瀟也一陣鬱悶,早就發出饑餓警告的肚子適時發出咕嚕的叫聲來。
孔瀟哭喪著臉道,“江兄,我那壇子裡還有幾根鹹菜,我們今晚吃了吧。”
江婷也哭喪著臉揉著自己癟了的肚子,“好的,孔兄。”
但是幾根鹹菜下肚後,不但沒有緩解饑餓,反而激發了食欲,肚子裡的空城計鬨得更大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營帳外麵的大火盆裡點著篝火劈裡啪啦燃燒著,夜風呼嘯,新兵們洗漱後有氣無力地在床上挺屍。
睡吧,睡醒後就有吃的了。
江婷躺了會兒,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感覺實在餓得難受,她腦子裡想起那老兵說今晚將領們要開慶功宴。
慶功宴,那應該有酒有肉吧?
想到這裡她霍然坐起身來,在黑暗中拍了拍孔瀟的肩膀,湊近她小聲道:“我去解個手。”
孔瀟迷迷糊糊點了點頭。
江婷悄然無息地摸出了營帳,像一個行走在黑夜中的鬼魅,向著將領們所在的大營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