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兒媳婦後頭給他添的一雙孫子孫女,完全隨了她,一個比一個精致可愛,就像王母娘娘座下的金童玉女,可謂是裴老爺子的心頭寶了。但要說他最看重的,還得是裴平洲這個長孫,躺在床上也放不下,拖著病體給大孫子找了個好丈人,看著他成家才咽氣。
裴平洲的妻子許向華,娘家是明嘉市五大廠之一冶金機械廠的。
他們當年相看,許父還隻是廠裡一個籍籍無名的車間副主任,作為近萬人的大廠子,各個車間的主任副主任多了去了,許父無權無勢爬到這裡,基本上就走到頭了。
不過,許向華有個副主任的父親,也給他們兄弟姐妹都安排了正式工作,她這條件也不是裴家輕易能高攀的,裴爺爺是用了自己的人脈,加上大孫子長得一表人才討媳婦和丈母娘歡心,才最終促成這門婚事。
裴平洲和許向華婚後不久,冶金機械廠遭遇大變動,空降來了個一把手,讓人措手不及。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們廠以前備受器重的精英骨乾,大多坐上了冷板凳,反而是許父這種沒背景不站隊的,得到了表現的機會。
許父是有些真本事的,抓住機會火線提拔,從副主任到主任,一路升到生產經理,掌握實權,親朋故交也跟著沾光,許向華嫁給了糖果廠的裴平洲,還是每天回冶金機械廠工作,許父升職後,也把她從車間調到了廠辦。
幾年前糖果廠分配新的家屬樓,裴平洲和許向華這種夫妻隻有一方在廠裡的,本來都排不上,也是許父在其中出了力,他是大廠的領導,糖果廠也要給這個麵子。
就連裴安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叔子,都跟著一起受益。也是他運氣好,下鄉的時候趕上許父升任車間主任,大權在握,兩句話就打點好了關係,等到他回城的時候,許父當上冶金機械廠的副廠長,雖然隻是分管後勤、沒多少實權的副廠長,那也是升職了,許副廠長於是大手一揮把裴安和弄進他們廠當臨時工。
苗紅旗原本沒想這樣麻煩親家,她的打算是孩子他爹的工作留給老二,隻不過不是現在,得等小閨女參加工作以後。
裴安和插隊的地方算是近的,哪怕路上來回也要兩三天時間,這些年他也得了兩三次回家探親的機會,苗紅旗甚至還帶著裴景書去他插隊的地方看過一回,知道老二隻是下地乾活累了點,但吃飽穿暖是沒問題的,比大多數知青幸福多了。
自己就是乾農活長大的,苗紅旗沒覺得種地有什麼不好,也就不急著把老二弄回城,男人嘛,耽誤兩年也不算什麼,他們還是先安排好小閨女的以後。
那時誰也沒想到裴景書還能超常發揮考上高中,苗紅旗琢磨著閨女讀完初中就能安排工作和相親了,她生得這樣水靈,不說找個乾部家庭,也能談個老大嶽家那樣的。
他們可以先定親,晚兩年結婚,主要是讓男方多出點力,給閨女安排個好點的工作,最好是跟老大媳婦一樣坐辦公室,實在不行,去當售貨員、服務員也是不錯。
反正嬌養著長大的閨女,在家裡連衣服都舍不得她洗,夫妻倆說什麼也不願意她進車間當普通工人的。
要給小女兒找個好人家,那孩子他爸就不能退休,親爹是工人,跟哥哥是工人,相差還是挺大的。
許向華娘家這些年跟裴家走動得很勤,許母尤其喜歡裴景書這個漂亮嘴甜的小姑娘,得知苗紅旗的打算,當時就說要幫著張羅,她認識的人多,什麼廠長公子、前途無限的大學生工程師,甚至是體製內的青年才俊,通通都能給裴景書找來。
奈何裴景書太爭氣,冷不丁憑本事考上市一中,以後就是高中生了,許母長長的名單沒派上用場,頗為遺憾的表示這下不用相看了,畢業了直接讓他們家老許給景書安排去廠辦。
堂堂副廠長夫人,說話還是很有分量,苗紅旗可算是徹底放心了,本就寵孩子的夫妻倆,這下對裴景書更是百依百順了。
反倒是最讓他們省心的老二,突然掉了鏈子。
事情發生在裴景書初二那年,踏踏實實在下麵插隊的裴安和,和全國所有知青一起,收到了恢複高考的消息。
改變命運的機會擺在眼前,不僅知青們喜極而泣,他們的家人也同樣激動,苗紅旗和裴大頭覺得老二打小就聰明,又念了一年半高中,說不定可以憑本事考大學回城呢?
考不上大學,能撈個大專中專也行啊,這不比等著接他爸的班強?
夫妻倆充滿希望,連夜去書店搶書沒搶到,乾脆從裴景書這裡搜羅了一堆課本,托人送去裴安和那裡,但這份期待沒能維持到高考,九月份的時候,裴家得到了裴安和不小心摔斷右手、無緣高考的噩耗!
二哥在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麼,裴景書打聽了很久也沒打聽到什麼,全家對此諱莫如深,她隻知道家裡的氣氛低迷了很久,直到許伯伯伸出援手把二哥安排進冶金機械廠,爸爸媽媽臉上才恢複了以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