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是娘虧待了你,你都十六了,連個頭花都沒有。”武大娘一邊掏錢,一邊歎了口氣。
梅娘微笑道:“娘說的哪裡話,娘一個人拉扯我們五個長大,已經很不容易了。”
一句話招得武大娘差點兒落淚,她趕緊背過身去抹了把眼睛。
梅娘俯身,將絨花戴在武月的頭上。
“我們月兒戴上這頭花,更好看了呢!”
武月興奮不已,眼睛亮晶晶的,還有點兒不敢相信。
“二姐,這是……給我的?”
梅娘朝她重重點頭:“今天月兒幫二姐做了好多活兒呢,還幫著娘賣燒餅,這是給你的獎勵。”
武月高興地說不出話來,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頭花。
“謝謝娘,謝謝二姐!月兒以後一定努力乾活!”
武大娘看了看梅娘,欲言又止。
也是,梅娘才被退了親,哪裡還有心思打扮自己。
梅娘似乎沒有注意武大娘的難過,拉著武月往前走。
“娘,咱們去肉鋪看看。”
武大娘推了一把還在啃肉包子的武興,連忙跟上。
此刻天色漸晚,肉鋪裡已經沒剩下多少肉了,孫屠戶正在收拾東西,準備打烊。
武大娘走到門前,問道:“孫屠子,還有什麼肉沒有?”
孫屠戶抬眼見她來了,立刻笑了起來。
“武大嫂子,今兒你卻來晚了,豬肉早就賣光了,早上還殺了頭羊,也隻剩些羊骨頭了。”
武大娘聞言一臉失望,那羊骨頭又小又沒什麼肉,還有一股濃重的膻味,孩子們都不愛吃。
她正在為難,卻見梅娘往前走了幾步。
“大叔,您家這羊骨多少錢?”
孫屠戶與武家熟悉,也聽說了梅娘被退親的事,此刻見她比前些日子瘦了一大圈,說話又客氣又好聽,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和好感。
“都是些沒什麼肉的骨頭,你若是要,這一堆攏共給我十文錢就成!”
梅娘見那羊骨有好幾塊是棒骨,足有三四斤的樣子,便笑道:“真不貴,那勞煩大叔幫我裝起來。”
孫屠戶響亮地應了一聲,利索地將羊骨包好。
梅娘看見一旁的木盆裡還放著幾塊白生生的羊油,便問道:“大叔,那盆裡可是羊油?賣不賣?”
孫屠戶抬頭看了一眼,說道:“什麼好東西,還要換錢?本是賣不出去,我尋思回去熬燈油的,你要就拿去!”
羊油不比豬油,熬好了也是一股子膻味,炒菜也不好吃,一般都沒人買它的。
梅娘笑了起來:“如此便多謝大叔了。”
武大娘拉了她一把,小聲說道:“梅兒,咱們還是去前麵買肉吧,吃這些東西做什麼?”
梅娘回頭向她笑笑:“娘,這些也很好吃的。”
武大娘拗不過她,隻得罷了。
離開肉鋪,他們又買了些紅糖,芝麻,雞蛋等物,買了幾把野菜,便回去了。
一進家門,武鵬便迎了上來。
“娘,二姐,剛才還有好幾個人想買燒餅呢,咱們明天多做些呀!”
武大娘沒想到燒餅生意這麼好,頓時笑逐顏開。
“好,明兒多做些!”她說著又轉向梅娘,“梅兒,你那燒餅是怎麼做的?教教娘行不行?”
“那有什麼不行的?明兒咱們一塊兒做。”梅娘一口答應。
油酥燒餅隻是多了麵團發酵和加油酥的步驟,武大娘做了這麼多年燒餅,肯定一教就會。
梅娘說著話,從懷裡掏出那個油紙包,遞給武鵬。
“鵬兒,這是娘給你買的肉包子,你快趁熱吃。”
武鵬眼睛一亮,立刻接了過來。
“謝謝娘!”
武大娘這才知道梅娘沒吃肉包,而是留著帶給武鵬了。
倒不是她偏心,隻是武鵬沒跟著出來,又沒說要什麼,她就沒想起來給他買。
家裡窮,孩子又多,難免會有疏忽。
武大娘心裡有些自責,又心疼梅娘,低聲說道:“是娘不好,你自己想吃就吃,給鵬兒再買就是了。”
梅娘一邊把羊骨頭倒在大盆裡,一邊笑道:“我不餓呢,娘,明兒咱們也包肉包子吃。”
旁人聽見還沒什麼,武興一聽就跳了起來。
“吃肉包子,明天吃肉包子!”
外麵賣的肉包子哪裡會放很多肉,不過是放一點點借個肉香罷了,屬於那種咬一口沒有餡,再咬一口餡就沒了的包子。
武興方才沒吃過癮,一聽說梅娘要包肉包子就高興得不得了。
武大娘瞪了他一眼,方對梅娘笑道:“梅兒想吃肉包呀?明兒娘一大早上就去買肉,咱們包包子吃!”
武大娘一個寡婦養了五個孩子,過日子自然精打細算,極少有這麼大方的時候。
聽說家裡要包肉包子,孩子們都歡天喜地。
武大娘看見孩子們高興,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們快進屋去。”她說著搶過梅娘手裡的水瓢,“這羊骨頭味兒太大,娘來洗。”
梅娘這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力氣,便不跟她爭了。
“娘,羊骨洗乾淨,拿清水泡上就行,明天早上咱們熬羊湯。”
羊骨頭上沒什麼肉,也隻能熬湯喝了,武大娘聽了並不意外,答應下來。
乾了一天的活,又吃得飽飽的,這一夜大家都睡得很香。
次日天還沒亮,梅娘就起來了。
羊骨在水中浸泡了一夜,血水已經差不多都泡出來了,她將羊骨放入鍋中,加入冷水,用小火熬煮起來。
隨著水溫逐漸升高,鍋中的湯開始咕嘟咕嘟冒起泡,還有少許血沫浮出來。
梅娘一邊看著火,一邊將血沫撇乾淨。
待血沫完全消失,湯色也漸漸轉白,這時候就體現出那幾塊羊油的重要性了。
羊湯之所以會變白,是水包油的原因,如果羊油不夠,羊湯是不會熬出奶白色的。
放入羊油,也會讓羊湯味道更加的鮮香濃厚。
正熬著湯,一早就去買肉的武大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