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妮愣住,抽噎了兩下才說:“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
這個答案顧平安並不意外,夏妮的哭聲裡有解脫的意味,她是盼著老夏坐牢嗎?是三觀正還是其他原因?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有什麼話你就說,彆害怕。”
夏妮接過顧平安遞過來的紙巾,吸了兩下鼻子,“我哥把人家害成那樣,我嫂子一家不依不饒的,我媽就說讓我嫁給他!說他都截癱了肯定娶不上媳婦,隻要肯放過我哥,就讓我嫁給他!”
顧平安歎氣,怪不得這姑娘臉上始終有一種死氣沉沉,認命一樣的喪氣感。
“你同意了?”
“我哥再不好也是我哥,我想救他,可又不想嫁給癱子。今天我媽讓我送雞湯時,還叮囑我一定要親手喂到人家嘴裡,還說她會去找我嫂子的爸媽說,肯定能成功。我這心裡七上八下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原來這麼做也沒用啊,要是早知道我也不用擔心這麼久。”
夏妮說著說著又哭起來。
顧平安沒想到老夏他媽居然還能想出這種餿主意,安慰她兩句,就說:“你媽現在能做的是勸老夏老實交代,判決中如果有經濟賠償,積極賠償。最多就是幫老夏找個律師,其他的事她幫不上忙,逼你嫁人更是違法的事。”
九零年,律師還算新興職業,很多人沒有找律師的意識,夏妮淚眼模糊地點頭:“我記住了,謝謝你!”
顧平安見她情緒平緩了些,就拿出隨身帶著的小素描本遞過去:“認識這個人嗎?”
夏妮看到素描本上畫著的人像,剛剛放鬆的表情瞬間緊張起來,她神經質地揪住衣領:“我……我不認識!”
“可你的表情分明告訴我,你認識他!”
夏妮慌亂地擺手:“不認識!誰說我認識了,我……我還以為這人也是我哥害的,所以被你嚇到了。警察同誌,你彆問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顧平安發現她擺完手,右手又放回了衣領上,緊緊攥著襯衫領口。
“夏妮,董忠傑侵犯過你嗎?”她低聲問。
夏妮僵住,整個人瞬間石化成雕塑。
顧平安一看這反應就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但等夏妮反應過來卻拚命搖頭:“沒有,沒有!我沒見過他,從來沒見過他!”
顧平安還想再問,她猛地起身要奪門而出,顧平安忙攔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肩送回座位上:“彆怕,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但是彆這樣出去,先坐下把麵吃了。”
夏妮見跑不掉,眼淚又開始洶湧起來,她把頭埋在麵碗上,眼淚啪嗒啪嗒掉進麵裡,看得顧平安心酸不已。
她那碗原本香噴噴的肉絲麵早已不知是什麼滋味,夏妮卻一口一口把麵吃完,顧平安給她夾的菜,她也狼吞虎咽吃掉了,那狼狽的樣子讓顧平安也不好再幫她夾菜。
她出去跟老板要了半臉盆溫水,端進來讓夏妮洗臉。
夏妮情緒已經慢慢平複,她洗完臉,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剛才太衝動了,不過我確實不認識那個人。”
“好,我知道了!”顧平安也沒再追問,“走吧,我送你回去。”
夏妮不肯讓顧平安送,眼神也開始躲閃。
顧平安出了飯店,帶她走到沒人的街角,“夏妮,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一旦被人發現,大家會說蒼蠅不叮無縫蛋,會說你不檢點,就算把你當受害者,也會說你殘花敗柳,甚至還會有更難聽的話。”
夏妮呻|吟一聲,“你不是說不問了嗎?”
顧平安歎口氣:“我不問,你就會放下這件事嗎?是不是每次看到他,聽到他的名字就會害怕,甚至跟男性|交往都可能會有問題,這樣真的好嗎?”
夏妮苦笑:“還交往什麼啊,我這輩子都不想嫁人了。”
她說著指指醫院的方向:“其實我答應我媽嫁給那人,就是因為我不想談戀愛更不想結婚,但聽說那人脾氣也不好,沒了腿以後肯定更暴躁,我又覺得害怕。”
顧平安更覺得董忠傑害人不淺,“你還這麼年輕,心裡未嘗沒有對未來的期許,為了他,蹉跎自己值得嗎?”
“沒什麼值不值得,就是不想找。”
“夏妮,被狗咬了,打個疫苗就行,難不成一輩子怕狗,看見就躲老遠?”
夏妮眼淚正往上湧,被顧平安舉的例子逗樂,“你彆這麼比,我還挺喜歡狗的。”
顧平安見她情緒不像剛才那麼激動,就說:“怎麼不能比了,傷人的惡狗就要關起來。夏妮,我覺得你很善良也很勇敢,敢一個人來醫院麵對被你哥害成癱瘓的人。隻是在你難以啟齒的這件事上還欠缺一點勇氣。你放心,你的事我會替你保密,你報案的話,警方也會保護你的隱私。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就來找我,徹底清除心裡的毒瘤,才能涅槃新生。難道你不想輕輕鬆鬆走在街上,不想跟喜歡的男孩一起逛街吃飯?”
夏妮抬起頭,看著顧平安鼓勵的眼神,她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