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他的未來,越變越好。”
顧離眸中微動,敏感如他,很快察覺到阿若話中的情緒。少年緩緩抬起手,想要拂去阿若的黯然神傷。
然而懸著的手還未落下,小海蜇便已活力複蘇。
“當然了——”
阿若大聲開口,順勢高高握起顧離的手,滿血複活、鬥誌昂揚地為自己憧憬打氣。
“我也想讓我這一路上遇見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他,未來也會越變好,加油!!”
顧離的手掌被她握在手心中,感受著她身上源源不斷的活力,連帶嘴角也浮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還有,為了我未來能夠變好暴富,那麼我就得找一個合格優秀的合夥人!”
阿若尾聲微勾,一雙圓溜溜的眼直盯著顧離,藏不住的心思興致濃鬱,隻一眼,顧離便洞悉得一清二楚。
他眼睫微微顫動,有些小小的詫異:“你,你是打算找我當合夥人?”
“嗯呐!!”
小海蟄直白地點了點頭:“既然我將來是要乾大事業的人,那你來當我的合夥人吧,一點都不會虧的哦。雖然嘛,我現在店都沒有開起來,談這些有點太早,但百利而無一害還能安身立命的事情,你可不能拒絕我哦。”
她癟著唇,為了那夢中還沒一絲邊際的雲間小店可憐巴巴地望著顧離:“你要是拒絕了,我可很會傷心的哦。”
顧離微微一愣,認真地、略有些遲疑地問出了口:“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不能是你呢?”
阿若掰著手指,細數著顧離身上的優點:“你聰明善良,有耐心脾氣好,看透世界的真諦,卻還能堅持著一路到了現在,支柱食糧比我強大多了。而且還會稱讚美好渴求美好,對所有好的事物都有一顆敏銳不忍而感知的心。你可是我最寶藏的兔子先生,哪怕誰都可以,但誰都不是你,所以機智如我,為什麼不能選擇你呢?你分明就是我的最優選呀~~”
她眼睛裡溢滿笑意,彎成漂亮至極的月牙兒。
“所以兔子先生,我需要你,除了你,我誰不放心,為了我,能且隻能是你。”
天使般給予肯定的讚頌美妙回響,在少年邊緣的世界響起遲來的晚鐘,敲醒擅於偽裝藏匿的心事,卻無法完整拚湊好撞碎的魂,也無法忽視身上濃稠的黑暗喪氣。
顧離下意識垂眸,掩蓋那一閃而過的自卑與怯弱。
“那你錯了,”他微抿著唇,抽開的手指節發白,半響,平靜且自嘲地否定她方才的評價。
“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零碎稀散,麻煩又累人,如他們所說,糟糕透了。”
“是嘛?”
阿若輕笑,轉眸看向天空:“可是你看天上那些飄往覆來的雲,就算真的零碎稀散,也可以排列成千萬種可能,像花像草,像你我,像自己。抬頭望向天空的人,如果可以天天見到自己想見到的人,如獲至寶,又怎麼會覺得麻煩累人呢?”
“那些糟糕透頂的話,並不是你的過錯,能被說出口隻代表他們存有偏見,覆蓋認知。所謂的偏見,都是來自於認知和眼界的局限性①。可以知曉但不必原諒,也不必陷入他們的認知。”
她伸出手,將天上的雲朵如同至寶般捧在掌心,語氣繾綣。
“況且你真的那般零碎稀散的話,那以後我能撿起的每一片雲朵,每一片寶藏,每一片你的化身,那都得是我的啦。”
顧離沒有說話,抬眸看向她手心那小小的雲朵。
白雲在小小的視野、巨大的藍布中,如同少年的心思緩緩流動,鏤空的樹層裡在目光所向之中生長顫抖,淺淺漏出寶藏的一端。
小小雲朵展開白色的翅膀,穿梭在自然氣息當中,隻需仰頭,便可看到遠處高高的建築與近處的紅磚瓦房。
耳機裡的音樂適時地循環響起,是一首關於烏蘭巴托的吟唱,乾淨純粹。
“飄向天邊的雲,你慢些走,我用奔跑告訴你,我不回頭~烏蘭巴托的夜,那麼靜那麼靜,連雲都不知道,不知道~”②
少年心中那彆扭想要靠近卻又時常將彆人拒之門外毫無安全的安全感,一點一點化成飛鳥般的軀體,在寧靜的吟唱之中慢慢升騰霧化,緩緩地成了一朵每一時每一刻不儘相同小小的流雲。
雲霧散去,於零碎稀散的大膽期盼中,露出湛藍的天,仿佛撥開觸之便可進入其中,窺見神明。
“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嘛?”
“當然有呀!!”
阿若眨巴著眼睛,指自己“生機勃勃”的發色,神秘兮兮地朝他笑著。
“藍天記錄白雲,綠樹封鎖時間,大海銘記初遇,神明饋贈愛意。”
阿若說著說著都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誒,多麼浪漫呀,說不定我就是從某個神秘的雲層裡派來,專門接我的神明回家的呀。”
顧離語塞,還未來得及補充些什麼,便又聽到阿若興奮指著樹叢中某一處:“快看——”
思維跳躍的小小海蟄興奮地催促著:“快看快看,兔子先生,那像不像你。”
顧離順著她指去的方向,那是公園的廢棄車棚,高大的檸檬桉印在藍天白雲之中,垂落在車棚頂上的樹枝,與底下的綠葉榕樹,留空的地方恰好如同一隻兔子雛形。
阿若牽引著他的手,輕輕描繪勾勒,鏤空的白雲被塗上輪廓分明的白邊,再由四周的取色層裡,徐徐地添上色彩。
那一抹樹隙,很快就在兩人的手中捏成了一隻活潑可愛、跳躍憨態的小兔子。
小兔子緩緩地站了起來,穿著金色的馬甲,拿著懷表,腳下不停地奔跑著,成為了愛麗絲夢遊仙境中的白兔先生,總是神經緊緊張張地趕著時間,永遠擔心著遲到。
“哦!天啊天啊,愛麗絲,我要遲到了,愛麗絲,天哪天哪!我要遲到了要遲到了要快遲到了......”
重中之重的時間催命般地在懷表裡響起,連帶著世界所有的鐘表都“咯吱咯吱”地急促響了起來。
白兔先生焦急不安,一把拉起身旁套著綠色衣裙拿著魔法杖的小海蜇,馬不停蹄地蹦上了一團路過的大雲朵。
“白兔先生,你要趕著時間,是去做什麼呢?”小小的海蟄支棱著頭,輕輕趴在他的肩膀上,手中的鳥頭杖同樣伸出頭來,一臉好奇地等待著答案。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愛麗絲,我要遲到了遲到了,愛麗絲,我要遲到了要遲到了要遲到了要遲到要來不及了......”
白兔先生茫然又焦急,時不時就低頭看懷表,嘴裡不斷地重複著“要遲到了,要來不及了”的話,說話間,還順便揪來一朵棉花糖遞在小海蟄的嘴巴裡。
小海蟄沒得到答案,吧唧吧唧地吃完棉花糖。
雲朵載著他們穿過樹隙,成了躍圈的海豚,在魔法杖的揮動下,蛻變成身披霞光在雲海自由遨遊的雲鯨。
白兔先生與魔法海蟄騎著鯨魚在雲層裡穿行,白色的流雲在指間裡流淌,彙入湛藍的天海,在光影之中,水墨丹青般豔麗地留存在世界當中,成為童話般夢幻的點綴。
“傳說天與海相戀,藍色便是許下的諾言。白兔先生,你知道是為什麼呢。”
被懷表聲折磨得快要爆炸的白兔先生,正摳著指甲,轉過頭看著呢喃的小海蜇一臉不解:“為什麼呢?”
“因為是我在吐泡泡,卟嚕,卟嚕,blue,b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