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見他點頭如搗蒜,不免又起了逗弄之心:“說起來南方有種叫‘活珠子’的吃食,就是專挑裡頭有小雞的雞蛋來吃。做法也簡單,揀出孵了小半個月的蛋文火煮熟,敲開大的那頭輕輕一吸,裡頭鮮嫩多汁的小雞就哧溜一下滑進你嘴裡去了,鮮美得很。”
霍善:?????
他悄悄退開了一些,望向東方朔的目光活像他是個會生吞小孩的恐怖存在。
東方朔被他那警惕的表情逗樂了,伸手把霍善拎了回來:“你怕什麼,我又不吃小孩。”
霍善道:“你吃小雞仔!”
小雞仔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小雞仔!
東方朔道:“我沒吃過,我隻是聽說過有這種吃法而已。”
霍善一臉不信。
這人說得這麼活靈活現,肯定偷偷吃過!
見霍善被“活珠子”吸引了注意力,遍覽醫書的李時珍忍不住出來說話了:【我曾讀過一本《嶺南衛生方》,裡頭提到一味叫‘鳳凰胎’的藥,說的就是這種已經受精但還沒成雛的雞蛋,但我記得那方子是用來催吐的,不是用來吃的。】
可見連無所不吃的嶺南人都吃了都會吐。
霍善聽明白了,一般人都不會吃這玩意!
他看向東方朔的眼神更警惕了,掙紮著下了地,咻地一下跑得老遠,堅決不繼續和東方朔待在一起。
東方朔哈哈大笑,找李長生出門遛彎去。
傍晚暮色四合,東方朔和李長生在村外轉悠一圈歸來,瞧見的就是霍善在自家菜圃裡跑來跑去玩得興起。
東方朔不由駐足看了好一會。
菜圃那頭,易知負責提水澆菜,霍善負責從東跑到西再從西跑到東,積極找出菜畦裡的雜草或者蟲子將它們消滅掉。
師兄弟倆忙得不亦樂乎。
東方朔目光落在霍善那跑得紅撲撲的小臉蛋上。
李長生很快察覺東方朔沒跟上,倒轉回來尋他。
見東方朔若有所思地盯著霍善看,李長生走近詢問:“怎麼了?”
東方朔沉吟片刻,如實對李長生說道:“我總覺得這孩子有點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你這徒弟從哪收來的?可知道他的身世?”
李長生道:“阿善是我師妹留下的孩子,當年師妹來找我時已是病入膏肓,什麼都沒交待清楚,隻來得及給孩子起了名。”
東方朔頗為遺憾地說道:“我一時想不起來為什麼覺得眼熟。”
李長生對此並不執著。
東方朔自己也說如今長安城中處處都是明潮暗湧,倘若霍善生父正巧是長安城裡的人,那他還真不放心在這節骨眼上把霍善交給對方撫養。
偏偏這個可能性還挺大。
畢竟當初他師妹離開師門後便去了長安。
能叫師妹心動的人,必然也不會太普通……
思及早早香消玉殞的師妹,李長生神色有些黯然,歎息著說道:“還是過幾年再說吧,等他懂事了再問問他想不想找。”
東方朔何等聰明一個人,一聽便知道李長生的顧慮。他笑道:“你把這孩子養得太好了,換成是我我也舍不得彆人來摘桃子。”
兩人正說著,忽聽有人焦急地朝他們喊:“長生,長生,老賈被蛇咬了,你快來看看該怎麼辦!”
自古醫道不分家,修道之人大多也懂點醫理,李長生這個方士自然也學了些治病養生的本事。即便他沒打算開館行醫,村民們遇到突發情況還是會來找他求助。
沒辦法,村裡的老村醫前幾年已經撒手人寰,如今村裡人要看病得抬到縣裡。真要有個急病,說不準還沒到縣裡就嗝屁了!
這便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好歹李長生家裡備著不少應急藥材,總比自己熬著或者死在路上要強。
聽見老賈媳婦由遠及近的呼喊,李長生二話不說轉身回去取出藥箱跟著老賈媳婦往他們家走。
霍善遠遠聽見老賈媳婦在喊什麼,哪裡還有心思在菜圃裡玩耍,當場邁開小短腿追著李長生跑。
李長生已經顧不上霍善這個小跟屁蟲,邊快步朝老賈家趕邊詢問老賈媳婦:“瞧沒瞧見那蛇長什麼樣?”
也隻有這種時候,他才沒了平時那副做什麼都慢騰騰的溫吞模樣。
老賈媳婦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老賈膽子小,被咬以後就嚇破膽了,哪裡看得清那是啥蛇?他喊我過去的時候蛇早跑了,真造孽,怎麼就叫我們老賈給碰上了!”
兩人都走得極快,說話間已經抵達老賈家門口。
李長生掀開門簾走進去,隻見老賈白著一張臉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腳直哀嚎:“要死嘞,我要死嘞。”
不能怪他被嚇破了膽,前幾年村裡就死過人,毒蛇咬的,那麼牛高馬大一漢子當晚就沒氣了。如今那漢子的婆娘早就改嫁給彆人,而且還三年抱倆了!
想著想著,老賈不禁悲從中來。
他腦海裡甚至已經出現自家婆娘以後擰彆人耳朵、跟彆人生兒育女的畫麵。
誰能想到毒蛇會鑽進他們家裡來喲!
霍善追過來探進顆小腦袋往裡看時,恰好聽到了老賈近乎絕望的慟哭聲。
他頓時有些緊張。
居然這麼嚴重嗎?
賈伯伯對他可好了,每次櫻桃熟了都會摘老多老多給他吃。
他不想賈伯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