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姐妹笑笑鬨鬨,就該去給竇夫人請安了。
等到了竇夫人處,崔舒若和趙平娘的麵前都擺了好幾盤點心,趙平娘跟前放的還有一甕牛乳。趙家祖上有鮮卑血統,所以全家都喜歡乳製品,而且不論男女都特彆高大。
像趙平娘,崔舒若估計她都有一米七幾,站起來比自己高許多,喊趙平娘阿姐她一點也不虧心。
問安過後,竇夫人照例關心了她們幾句,譬如吃的怎麼樣,昨日出去有沒有瞧見喜歡的玩意?尤其是對崔舒若,竇夫人特意道:“瞧中什麼彆吝惜錢財,國公府彆的沒有,祖上經營下來,富庶二字倒還是談得上,女娘們想要的玩意可沒有買不起的。”
崔舒若自然是要先答謝,然後說一通的客氣話。什麼住的合適,吃的舒心,阿姐待她也好,總之處處都好,沒有半點不好的。
趙平娘到底是親生女兒,沒忍住咳嗽一聲,等到竇夫人看向她的時候,亟不可待的說,“阿娘,你且放寬心,有我帶著舒若妹妹呢,定不會讓她受委屈。
倒是我們昨日出去,瞧見有許多女子因為天災逃難到並州,流離失所,實在太過可憐。昨日我和舒若還親自救下三個女子,您是不知道那些惡霸有多可惡!”
竇夫人慢悠悠聽著,其間還飲了口熱茶湯,裡頭加了薑蒜,在晨起時最是暖肚子。
等到趙平娘說完,竇夫人才不緊不慢的放下茶碗,“此事昨日你們一回來我就知曉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府裡下人多,再收留兩三個女子也無甚事。你們有這份善心,便是你們的福報。”
聽竇夫人這麼說,就明白她還不曉得兩個人謀劃的大事。
趙平娘和崔舒若對視一眼,繼續壯著膽子道:“阿娘且聽我說完,我和舒若想著逃難的女子多,若是能把她們都救下來就好了。”
“嗯?”這話引起竇夫人的興致,“你們要怎麼救?”
“開繡坊!也可以尋個空置的莊園安置她們,浣衣也行!總之幫她們尋一個活計。”趙平娘如此說道。
但說著說著,她也稍顯底氣不足。
竇夫人嬌寵女兒,由著她當男兒養大,也沒拘著她在家中算賬管家,可即便如此,趙平娘也曉得想要安頓這麼多人的活計並不是件容易事。
果不其然,在趙平娘察覺不對的時候,竇夫人臉上的笑已漸漸淡了,反問道:“你可知逃難到並州的女子有多少?”
趙平娘被問到了,她也不過是有一腔勇氣,這時候被母親問的啞口無言。
崔舒若適時出聲,“臨近幾個州郡,不是天災便是人禍,難民數不勝數,有混進城的,也有源源不斷趕來並州,困囿於城外的。
此一樁,成了並州上下官吏的心腹大患。”
比起趙平娘的臨時起意,崔舒若的話顯見是深思熟慮過的,也讓竇夫人從逗弄孩子的心態變得鄭重許多,身子慢慢坐正,含笑道:“若兒言之有理,你可有解決之法?”
崔舒若站起身,神態皆嚴肅起來,“女兒的法子,同阿姐一般。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男子可落籍於並州,按人丁劃以荒地,令其耕種,女子可招為女工,織布紡衣。”
竇夫人卻搖搖頭,她臉上沒有責怪之色,但顯然是不讚同崔舒若說的話,“說來容易,你可知做起來有多難?單說招攬女工,那便得發出工錢,還要販賣出各州郡,否則堆積在庫房中,成了鼠蟻之食,豈不可惜?”
崔舒若斂眉低頭,遞上自己連夜畫出的圖。
“此事,女兒也想過。倘若我們織布比常人更快呢?
織布時遇上花紋複雜的圖案,常常需要幾人合力,因為越是複雜的圖案,便需要越多綜框,踩的躡越多,還容易出錯,費時費力。可女兒繪製出來的束綜提花機,隻需兩人合力,一人手提拉花束綜,一人動作,便能輕易的織出圖案。
如此一來,耗費的時辰比尋常的織布機要快上許多,省了力,織布的成本也大大降低,還不容易出錯。”
竇夫人不同於趙平娘,她在娘家的時候,溫恭儉讓,織布繡衣樣樣在行,自然知曉崔舒若說的是什麼,若真的能成又有多麼重要。
她捧著崔舒若的圖紙,即便看不懂其中的構造,也能意識到這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竇夫人神色凝重,“你所言非虛?”
崔舒若斂眉福身,字字認真,“阿娘可遣工匠,一造便知真假。”
崔舒若的為人,竇夫人也算有幾分了解,她不是弄虛作假、異想天開之輩,轉眼間便信了七八分。
這下竇夫人整個人都慎重起來,她抬眼望了望左右,左右婢女皆是她的心腹,轉眼間便能曉得她的意思,凡是今日在房中的婢女,都不能出去。
用眼神叮囑了左右之後,竇夫人轉而笑臉盈盈,她親自上前攬住崔舒若,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若此事是真的,你便是立下大功勞!”
趙平娘看著母親變臉,心裡也不由大為稱奇,崔舒若送上的圖紙,究竟有多麼重要,才能引得自己素來沉穩的母親態度大變?
而在安撫完崔舒若以後,竇夫人連忙派人請來齊國公,夫妻倆關上門談了近一個時辰,等到齊國公離開時,又是大筆的賞賜如流水般送進崔舒若的屋子。
引得府裡人人乍舌,之前還嚼崔舒若舌根子的下人們,一個個都縮起脖子做人,生怕觸到了崔舒若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