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舒若的反應還是極快的,她一副受了驚嚇的慘白模樣,卻還是強忍害怕回答道:“見過三哥,我是阿耶阿娘新認下女兒。”
趙三目光如鷹隼,天潢貴胄、風流少年郎的樣子,明明還沒有及冠,卻已經氣勢迫人了,“不曾聽阿耶阿娘說過。”
後麵的魯丘直笑嘻嘻的插嘴,“趙三郎,你跟我們在幽州呆了那麼久,今日才趕回家,彆說你爺娘給你認了個妹妹,就是家裡添了個小娘你也不知道哇,哈哈!”
魯丘直市井出身,說話粗魯葷素不忌,但人卻是愛插科打諢,油嘴滑舌的。
聽到他的話,李恭還是大塊頭傻站著,倒是射箭救人的王弦諫覺得比喻不妥,皺了皺眉,拉住魯丘直手肘的衣服,打圓場道:“巍衡兄久不歸家,對家中情形不知曉也是尋常。我看這位娘子身邊婢女眾多,聲勢浩大,所言應當非虛。”
行雪是護在崔舒若最前邊的,掙紮時被推了出去,她聽見三郎君質疑主子,連忙整了整儀容站出來,“三郎君,二娘子確是夫人和國公爺認下的女兒,當日在曲南郡附近時,夫人和五郎君遇險,是二娘子救了她們,夫人與二娘子投緣,就此認為女兒,還將奴婢撥給二娘子。”
比起其他人,行雪在竇夫人身邊伺候已久,趙巍衡一看見她就對崔舒若先前的說辭信了七八分。
他一笑,沒有端著架子下不來,“原是如此,是我誤會二妹妹了。”
趙巍衡又神色鄭重的對崔舒若拱手,“多謝二妹妹救了我阿娘和幼弟,巍衡感激不儘。”
比起其他幾人,崔舒若倒是覺得趙巍衡和趙平娘的脾性最為接近,懷疑人的時候坦坦蕩蕩,認錯時也不扭捏。
趙仲平太端著,趙知光則過於陰鬱,年紀最小的五郎阿寶自不必說,恐怕竇夫人把心眼都給了他的哥哥姐姐們,剩下他就……
一言難儘。
孩子倒確實是個好孩子。
在崔舒若分辨趙家幾個兄妹不同秉性的時候,趙巍衡已經開始將目光落在那些被殺的癲狂惡犬身上,他臉上的表情玄妙,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但並沒有說出來。
他見崔舒若受了驚嚇,主動提出來,“不如由我送二妹妹回去,還不知二妹妹住在哪個院子?”
崔舒若彎著潔白的脖頸,一身世家千金的柔弱純稚,“回三哥,芳蕪院。”
聽到崔舒若的話,趙巍衡瞳孔放大,他雖沒說什麼,看向崔舒若的目光卻更探究。旁人不曉得,但他自幼最得阿娘寵愛,也就聽聞過竇夫人早年曾夭折過一個女兒的事。
而芳蕪院,當年正是給他真正的二妹準備的。
看來竇夫人待崔舒若是真的有母女情分,而不是簡單的救命之恩。
趙巍衡愛憎分明,愛屋及烏,看向崔舒若的眼色也不那麼戒備,轉而柔和了不少。
他還寬慰崔舒若,“府裡不會無緣無故冒出惡犬,今日恐怕是巧合,二妹不必擔憂,回去後請郎中開一副安神的方子熬了喝下,到了明日便無礙了。”
“多謝二哥關懷。”崔舒若屈膝一福。
“自家兄妹,客氣了。”趙巍衡叮囑過崔舒若後,看向自己帶回來的幾個兄弟,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就明顯沒了顧忌,神色灑脫自然不少,“你們先在前院等我。”
三人也是不拘小節的英雄豪傑,魯丘直還大笑說,“正好我老魯還想好好看看齊國公府的富貴哩,三郎君安心送你妹妹去!”
崔舒若本來還想推拒,但沒能拗過趙巍衡。
等到回院子的路上,崔舒若才知道為什麼對方執意送自己,因為路上他一直在不著痕跡的打探崔舒若的來曆,聽見崔舒若說她是在隨州城門口被定北王府的世子救下時,神色顯見銳利了不少。
雖然無奈,崔舒若也由不得在心裡歎氣,看來趙巍衡不信任自己。
趙巍衡生性敏銳,自己確實瞞了不少事情,他不說看出端倪,但也沒這麼容易被忽悠過去。
自己想要取信趙巍衡,恐怕得下些功夫!
尤其是他們一行人似乎才從幽州回來,若論身份,趙巍衡和魏成淮不相上下,他們倆說不定便有交集,如若閒聊時透露了自己曾經說過洛陽會被胡人圍攻的事情,隻怕更要懷疑她的身份了。
但按時間來看,如果定北王父子不插手,洛陽……
也快破了。
崔舒若說的不錯,胡人幾次攻城,隨州和其他州郡都不過是障眼法,真正危急的是洛陽,誰能想到胡人中也有天縱奇才,竟能繞道荒廢的棧道,與其他胡人部族聯合,聲東擊西,直取洛陽。
可憐洛陽素為京畿,貴人們隻識得享樂,守城將士的劍戟都生了鐵鏽,突有胡人大軍來襲,怎能不叫貴人們驚慌。
洛陽人才輩出,也並非沒有遠見卓識的相公們,敢於出城一戰。
可皇帝恰好出巡揚州避暑,留太子監國,太子是個隻懂得聲色犬馬的草包,既沒有他阿耶年輕時的英武,也沒有他阿娘的殺伐決斷,匆忙之下,竟然命人匆忙逃命,留下洛陽這個千年古都,門戶大開,任胡人蹂躪。
胡人在洛陽搜刮出的金銀財寶以車載,車轍經過的土地都能留下深深印記,車隊數日不絕,城內的百姓一日比一日少,女子被擄掠做了兩腳羊,男子充當奴隸,老弱則被殺光。
搜刮完洛陽後,他們將這座宏偉輝煌,出過無數聖人英豪的古都付之一炬,大火燒了七天七夜都沒能燒完。
崔舒若確實提醒了,魏成淮也信了,他如實稟明定北王,但如崔舒若之前所言,定北王身為前朝臣子沒什麼忠心,巴不得天下亂了。
所以等到胡人在洛陽劫掠,定北王才率領軍隊姍姍來遲,前去救太子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