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失落和遺憾(……)的心情,我在他擺出射擊架勢之前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將他的手扳到身後直接一個背摔撂倒在地上。
雖然槍這玩意兒一點創意也沒有,但不小心被打到還是會死人的。
“嗚哇————!!”
“小朋友你是新手吧,這麼光明磊落的暗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憑你的身手,默默從他身邊走過給他一槍還有點勝算,真的。”
我一手奪過他的槍,一手按住他後頸的大動脈把他壓在地板上,嘴裡不冷不熱地嘀咕著。
“我怎麼會做這種卑劣的事情!我要堂堂正正地戰勝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然後獲得那些家夥的認可!!”
那人漲紅了臉,拚命扭過頭衝我唾沫橫飛地嘶喊。
“喂,喂,差不多點兒夥計,你的口水都快濺我臉上了。”
我煩躁地將腦袋仰起一點兒,跟這些熱血正直的家夥打交道真是麻煩,他們的腦袋都僵硬得像在西伯利亞凍了三個月的豆腐,不僅硬,而且裡頭全是糨糊。
“你以為是在比誰的嗓門更大麼,扯著喉嚨就是贏家?雖然不知道‘那些家夥’對你灌輸了什麼,但與其找這個人單挑,你還不如鍛煉一下把‘那些家夥’全部乾掉。我可以保證,後一條路成功率更高。”
男人閉上嘴不說話了,隻是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我。顯然,在和正主交手以前先被一個看起來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乾掉,比在決鬥中落敗要遠遠屈辱得多。
這種事兒我也見得多了,對於這種自不量力的門外漢,適當的屈辱對他們隻會有好處——隻要他不屈辱得去臥鐵軌。
有生命才有未來,我媽一直這麼說。
我剛想回頭問上司先生如何處理,列車的速度不知何時漸漸慢了下來。
到站了。
我以悲憫的眼神向男人傳達了“我很抱歉你沒法獲得認可了”的意思,不過我想他完全理解不了。
扭著男人的胳膊把他從車上掀出去之後,我扶著額頭轉向身後慢悠悠整理著書本的上司,他的表情和讓我衝咖啡時沒有一點區彆,仍然平靜生硬得像一張紙,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那個,先生……”
說實話我有點擔心他。剛才那個熱血青年也許真會轉手弄顆手榴彈。
“嗯?”
他側過臉,挑著狹長的鳳眼冷冰冰地瞥了我一眼。
我立刻閉上了嘴。
就算人家真的搞顆手榴彈來暗殺他,他也會麵不改色地把手榴彈撿起來,精準地扔到對方衣領裡。即使被槍頂著腦門,這個人的心跳也不會快上哪怕零點零一拍。我毫不懷疑這一點。
他提著包跨出車廂,一手懶洋洋地插在灰色外套的口袋裡,始終保持著那副白紙一樣毫無瑕疵的冷漠麵容,安靜地、若無其事地從朝他怒目而視的男人麵前走了過去。
……完全無視。
我歎了口氣,拖著沉重的行李箱一路小跑跟上前去。
身前的青年不露痕跡地放慢了腳步,似乎是在等我的樣子。
雖然性格孤僻、我行我素又沉默寡言,眼光也高得不像樣子,他卻意外的是個對同伴非常溫柔的人。
當初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我著實被嚇得不輕,不過日子久了也就漸漸習慣了。
“回去告訴戴蒙,讓他少做點這種無聊的事情。”
當我快步走到他身邊時,他略微側過臉,輕輕揚起一道眉毛。這個略帶輕蔑的表情讓他蒼白如紙的麵孔多了幾分生氣,仿佛油畫中的人物突然活了過來。
我很清楚他這次遇襲的原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本月以來第三起,今年以來第二十五起該類事件。
一切都是由於某個和我有密切關係的混蛋到處散播他的名號——“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那混蛋一向樂此不疲地給我和我的上司製造麻煩,不如說,這已經成為了他享受人生的一部分。
“是,先生。”
其實我心裡挺高興。
雖然找上門來決鬥的三腳貓後浪推前浪,但這個人的名聲確實迅速在地下社會裡擴散開來。
當我在各種場合聽到人們議論他的強大與孤高,都會忍不住捂著嘴低低笑出聲來。我是真的覺得很榮幸。
“你在笑什麼。”
大概是注意到我若有所思的樣子,他微微皺起眉頭,垂下眼用他通透的藍眼睛打量著我。
“啊,沒什麼。”
我立刻仰起臉,特彆真誠地衝他笑了笑。
“是嗎。那麼走吧。”
我略微怔了一下,兩秒鐘後才反應過來:“先生,您是說……您和我一起回本部?”
“嗯。”
他點點頭,又伸過手來拉過我拖著的二人份的行李。
“剛才欠了你人情,不是嗎?”
“…………”
我強忍住高喊“您自己完全能解決吧”的衝動,無力地伸手撐住了額頭。
——從那個男人出現之時起,他就打定主意不出手讓我去解決,然後順勢賣給我這個人情。既不會掉他的麵子,我也不必麵對無法完成BOSS委托的窘境。
這是他在一瞬間完成的構思,卻極好地兼顧了方方麵麵。
“謝謝您,先生。”
我把行李箱遞給他,同時用力握了握他鋼琴家一般骨節分明的纖細的手。
“走了。”
他輕輕回握了我一下,背轉身向車站出口走去。
這個人表達溫柔的方式實在過於宛轉曲折,也難怪旁人誤解。
要說對他的定位最準確的,還是BOSS那句廣為流傳的經典評價吧……
『不受任何事物所束縛,貫徹己道的浮雲。』
『我的摯友。阿諾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