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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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當我懷著忐忑不安、或者說是視死如歸的心情,拉著小69……小骸回到住所時,內心充滿了奔赴電椅的悲壯感。
然而,完全出乎我意料的是,推開門之後並沒有雜物迎麵飛來,也沒有誰動刀動槍地指著我。
真希和伊麗莎宛如一對親密無間的好姐妹,緊挨著坐在餐桌邊上,一邊優雅地切割餐盤裡的牛排(這句話僅適用於真希),一邊小聲地互相附耳交談著。我確信我聽見伊麗莎咯咯嬌笑著說了一句:“哎呀奧菲親愛的你回來啦~~~~快點過來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
骸:…………
三秒鐘後,我和小骸果斷地同時轉過身,大踏步向門外走去。
我們什麼都沒有看見,我們隻是走錯了門。
——“啊啦,奧菲,剛回來又要出門嗎?”
當我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我在一瞬間理解了眼前詭譎的現狀。
真見鬼……為什麼她會在這個節骨眼上來意大利。
“哦、哦嗬嗬,蒼樹小姐,您好,呃不,貴安……”
見我慌得不知把手腳朝哪兒擺,黑發黑眼的美麗女子抿起嘴衝我微微一笑。
“說‘你好’就可以了哦。”
作為一個從孩提時代起就生活在這位長姊菜刀陰影之下的少女,我無法控製自己一見到她就下意識堆出的敬畏表情。澤田蒼樹年少時曾跟隨父母旅居意大利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她成了斯佩多最大的損友以及喪門星,也成了我理想中的完美母親……啊不,是長姊。她就像一個升級強化版的真希,膽識口才俱是遠勝常人,每每以溫柔一刀殺人於無形之中,也隻有Giotto那種擁有相似氣質的男人才敢娶她。
“奧菲,這麼晚了還是留在家裡吃飯吧?”
蒼樹溫柔地勸慰著,但我是無法夾在親昵的真希和伊麗莎之間忍受一秒鐘的……太可怕了!蒼樹小姐您到底對她們做了什麼,洗腦嗎。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還有要事,小骸你留下來吃吧,我先出門一下。”
就算去辦公室對付一晚上,也好過在這裡承受眼前的超現實景象。阿諾德先生肯定還留在總部值夜班,我希望他願意把沙發施舍給我,當然,有條毯子就更好了。
“喂,等一等!”
不等我跨出門,男孩子已經敏捷地撲上前抱住了我的胳膊。
“奧菲利婭,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哦,小孩子是不能打擾姐姐工作的。”
我還來不及回話,蒼樹已經笑容滿麵地走上前把骸拖了開去。我趁這個機會一轉身衝出了房門,身後隱約傳來蒼樹柔和婉轉的嗓音:
“還是說,小朋友你對我料理的手藝……不、放、心、嗎?”
…………
……願上帝保佑小骸。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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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拋棄孩子獨自逃生是要遭受懲罰的。
而我所遭到的天罰,就是——在沿著海岸線披星戴月地趕去向阿諾德先生求助時,被幾個鬼鬼祟祟的黑影盯上了。
更不巧的是,他們不是普通的色狼之輩。
從他們輕捷的腳步聲來判斷,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家夥。雖然1對1拚戰鬥力我有自信不會輸,但是如果他們破廉恥群毆弱女子……明天阿諾德就可以來給我收屍了。
……哎哎,該來的總是要來。
既然來了,我總得想著怎麼對付。
快要看到阿諾德窗口的燈光了,我得馬上作出決定。
要麼裝作沒發現有人跟蹤,大搖大擺地把他們帶進彭格列總部,就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要麼現在停步回頭,高喊一聲來吧混賬們,拚個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好像,都不是什麼聰明的判斷。
我討厭選擇題,權衡利弊一點都不適合我這種一根筋的笨蛋。
但是,有一點非常肯定。
我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職,再給阿諾德先生的工作添麻煩。
他現在,大概正借著燈光全神貫注地翻閱情報文件吧。我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手邊的白瓷杯子裡,濃鬱的褐色液體升騰起一團團霧氣,模糊了他那張好看到不像真人的臉。
…………
【菲洛家族無法公開對我們宣戰,但這次事件之後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收養這個孩子的是你,一旦對方展開報複,你也是首當其衝的對象。】
【你何時遭到暗殺都不奇怪吧……奧菲。】
…………
阿諾德先生在我收養小骸後第一時間對我說的話……現在我稍許明白一些了。
雖然他從頭到尾沒有提一句“自己小心”,但我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份心意。
我知道那些家夥為什麼一路盯著我,卻遲遲不出手。殺死一個我這樣的小卒,對彭格列並無太大損害,而倘若能成功以心理戰壓垮我、迫使我背叛彭格列……
——這計劃真棒,真的。
在沉重覆壓下來的黑暗之中,我抿起嘴露出了一抹頗得蒼樹小姐真傳的溫婉笑容。
然後——
我轉過身,在那些家夥掏槍把我打成篩子之前,飛速衝向波濤洶湧的大海,跳到礁石上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媽的,有沒有搞錯,那丫頭跳海了?!”
“居然自己找死,彭格列的崽子都在想些什麼!”
“開槍!朝水裡開槍!這臭女人敢玩我們!”
冰冷的海水瞬間咆哮著吞沒了我。
與其在背叛彭格列和火拚至死間選擇,不如把性命交給大海,生死由天吧。
懷著如此壯烈的想法,我在水麵下潛泳了一段路程,估摸著將那些家夥甩掉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把腦袋探出水。
“呼哈——我果然完全不擅長屏氣,咳咳…………咿??”
……奇怪,這種微妙的不和諧感是什麼。
前一刻還震耳欲聾的海浪聲,不知何時消失的無影無蹤,我險些懷疑自己剛才跳的不是海而是人工湖。
……難道我遊到了哪兒的海灘上?
……不會吧。
緊接著,我發現自己沒有考慮的必要了。
有什麼比海水更冰冷的東西,穩穩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我看不清岸上那人的麵孔,隻聽見一個格外年輕卻透著濃重殺意的清洌聲音。
“哇哦,私闖民宅嗎?膽子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