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誠地向諸神祈禱,這一切都隻是夢境。
然而,第二日清晨,我在日式宅院清脆的鳥鳴聲中睜開眼睛時,徹底認清了某個悲傷的現實——神,似乎不愛我了。
如果神把對我的眷顧轉移給小骸,這倒也不算是什麼壞事。
但我至少得搞清楚,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
昨晚的少年進屋之後就沒再搭理我,我敲著門框問了他幾聲能不能讓我睡走廊,他大概忙著清理傷口沒有應聲。我也隻好當他默認了,撕下濕透的襯衫簡單包紮止血以後,裹著外套在走廊上球狀蜷縮將就了一晚。至於天亮以後要如何與這個壞脾氣的男孩溝通……我一點頭緒都沒有。
萬幸,神還沒有完全拋棄我。
我醒來之後欣慰地發現,少年並沒有把我扔出門去——他隻是把我從走廊踹到了水池邊的草地上;他也沒有再給我添幾道傷——他隻是拿走了我衣袋裡的錢。
……好小子,真有你的。
我正吃力地活動手腳打算起身,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大步穿過庭院走到我身邊,有點擔心地俯身打量著我。
“……小姐,你沒事吧?”
“我好像有事,先生能請您幫我叫醫生嗎……啊最好順帶叫一下神父,我覺得自己快要死了,想做個臨終懺悔。”
我索性呈大字在草地上躺開,有氣無力地抬頭望著那個身板壯實的男人。難道那男孩派他來挖個坑把我埋了麼……以他的身材應該做得到。
男人以驚異的眼神上下掃視了我兩眼,然後彆過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姐,請你不要開玩笑了……能夠讓委員長掛彩的人,是不會這麼輕易死的。而且,如果你這麼死了我們也會很難辦啊,委員長可是吩咐我們把你治好去和他公平決鬥呢。”
“喂,那小子拿了我的錢還說是公平決鬥?放過我吧少爺,他可以再不講理一點嗎。”
“……拿?委員長說那是你付的借宿費。”
“…………”
我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揪過那男子筆挺的領帶,有點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說:“請你轉告那個誰,那什麼見鬼的決鬥,如果他輸了就去自潑硫酸吧……彆頂著我上司的臉乾這種事!”
我覺得自己眼淚都要氣出來了,這家夥太過分了,阿諾德先生那樣認真嚴謹的好男人可是我人生的憧憬。雖然不知道這個貴族少爺的來曆,但他居然用阿諾德刻板的臉露出那麼猙獰的表情,還乾這種流氓才乾的事兒……總有一天我要毀他容,就這麼決定了。
在處理傷口的過程中,我和這個看起來挺好相處的男子攀談上了,並且意外地得知他竟然和昨晚的少年同歲……日本人都這麼早熟嗎?十六歲的真希看起來明明還隻是個小姑娘啊。男子——不,少年的名字是草壁哲夫,自稱是昨晚少年的手下。我彆有用心地向他多打聽了幾句那男孩的事,結果草壁君誤以為我不打不相識對他一見鐘情了,立刻嚴肅地提醒我“委員長是有女朋友的!雖然小姐你也很漂亮但你沒有希望的!”……
……哦不,你誤會了少年,誰要嫁給這個打女人的混蛋啊,會天天家暴的吧我說。
不過“他有女朋友”這點比草壁君的誤會更驚人……哪個姑娘這麼有膽識,莫非是瑪利亞大人臨凡?!
當然,我對這些可有可無的私人情報沒什麼興趣,比起少年的戀愛史我更加關心他的家庭背景,說不定他是阿諾德先生遠房親戚的孩子什麼的。那樣就好玩了,我可以挑唆阿諾德先生去搞搞他。很可惜,草壁也無法提供這方麵的可靠情報,雖然他對我這顆泡蔫的可憐鳳梨沒有敵意,但不代表他樂意幫助我毀他長官的容。
不過,在我的再三要求之下,他還是充滿敬意地對我說了那個少年的名字:
Hibari Kyoya.
用日文寫作“雲雀恭彌”。
這個姓氏給我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斯佩多曾經拿阿諾德的名字開過玩笑——發音有點兒像意大利中的另一個詞“阿洛德拉”(Allodola),意思是“雲雀”。
我當初受斯佩多的影響,也曾把阿諾德叫做雲雀先生來著。
……嘖,該不會真是遠房親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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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算不上一個隨機應變的人,花了足足一周時間才勉強接受自己來到“百年之後的日本”這一不可挽回的事實。
日本,並盛。
毫無印象的地名。
這種狀況,簡直是……糟透了。
雖然是以一種十分屈辱的形式,我最終還是在這座日本小鎮住了下來。
代價是給名叫雲雀恭彌的少年打雜。
當然了,我的自尊心並沒有貴族小姐那樣不可侵犯,就算雲雀偶爾甩我兩記白眼我也是可以忍受的,更何況他除了動手揍我之外,基本對我視而不見。我可以接受一兩個白眼但不能容忍無緣無故挨揍,因此每一次遇襲都奮起反抗,一來一往他並沒能占到太大便宜,隻是我倆的傷勢都因為頻繁動手而痊愈緩慢。
我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對他使用幻術,畢竟這玩意對於一般平民而言太過凶狠了,可能會造成精神殘疾什麼的——真的有過這樣的案例:斯佩多用幻術折磨瘋了一個不肯招供的硬漢,那人身高二米虎背熊腰,愣是被他整得下半輩子隻會扳手指玩了。
從此以後,我每次催動幻術都要三思而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