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骸 他不會露出這麼虛假的笑容。……(1 / 2)

灰色收入來得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容易。

我點好鈔票裝進錢夾,轉過身準備拍拍屁股走人的時候,胖子邊擦冷汗邊呼啦一揮手,本店的保鏢同誌們熱情地簇擁了上來。

“啊啊,歡送會也沒必要這麼大陣勢,你們的心意我心領就好了……”

我的目的並不在於製造傷害事件,見狀立刻收起小刀朝店門躥去。幸好這家店不是什麼大的□□產業,保鏢似乎也沒有配槍,隻是扛著警棍一類的玩意兒怒吼著追了過來。

這種時候也顧不上認路,我在小巷裡七拐八繞隻盼著快些把追兵甩掉。我倒不擔心他們把我怎麼樣,我隻是擔心自己控製不好下手力道把他們給怎麼樣……我沒有雲雀恭彌那麼豐富的鬥毆經驗,能夠準確地抽斷人肋骨又不把人抽死。在19世紀的意大利地下社會,抽死兩個黑手黨不會被追究多大責任,但是在21世紀的日本法製社會,抽死這些混混就夠我死三回了。

可惜,對方似乎比我更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他們完全不理解我的慈悲之心,眼看著就要圍追堵截過來了。

……也許我應該考慮搞個大規模幻術,把他們統統送回老家。

……但是真的可能有人因此瘋掉的。

正當我站在道德的三岔口猶豫不決的時候,一個身影猛地從前麵的拐角處衝了出來,我一時刹不住腳步,頓時與那個倒黴的路人撞了個人仰馬翻。

“痛痛痛痛……”

這人衝擊的力道異常大,我被迎麵撞翻在地,一邊直起身子一邊揉著磕到的後腦勺低聲□□。

“那、那個,非常抱歉,你沒事吧……”

從聲音判斷,是個很年輕的男孩子,而且他穿著整齊乾淨的學生製服,還戴著一頂很規矩的帽子,大概是放學回家的中學生吧。男孩子略微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從我身上爬起,又很有禮貌地伸出一隻手拉我起來。

“沒事沒事,彆在意。”

其實我挺想問他“你臉紅乾什麼,又沒有像電視劇裡一樣撞倒就初吻……”,但考慮到情勢緊張,逗弄少年的惡趣味就暫時打住吧。

老實說,被這個男生觸碰到的一瞬間我有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就好像和闊彆許久的老友他鄉重逢一般,熟悉得讓人想掉眼淚的感覺。

也許我解決這些混混之後,應該和他好好探討一下關於前世今生的話題。

隻耽擱了這麼一會兒,巷子已經被手持家夥的壯實漢子們封堵住了,他們都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壞笑著一步步逼近過來。

“這、這是……”

男孩大概從沒見過如此惡霸的陣勢,顯得十分驚恐慌亂,連忙後退幾步將脊背緊緊貼在牆壁上。

我有點歉疚地掃了他一眼,迅速大踏步橫跨幾步擋在男孩身前,抬起一條手臂攔住他,冷下臉沉聲說道:

“少年,你離遠點,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現在不是瞻前顧後擔心混混精神承受力的時候了。如果我放棄反抗,自己被揍一頓尚在其次,還會把無辜的學生卷入飛來橫禍中——沒準這些人會順手掏空他的腰包。

因為自己的軟弱而使平民遭難,實在有違黑手黨的道義。說嚴重點兒,這簡直是讓以保護平民為己任的彭格列蒙羞。

看見少年一臉困惑地退到牆角,並順從地合上雙眼捂緊耳朵,我這才放心地長籲出一口氣,然後帶著愉快的微笑轉向凶神惡煞的混混們,輕輕跺了跺腳。

——至於他們在幻術世界裡究竟見到了什麼,由於可能造成觀眾的精神傷害,放映時必須打上馬賽克。

——我畢竟還是斯佩多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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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到這裡就可以了……黑曜的道路網太複雜,我完全認不清楚呢。”

“沒關係,多來幾次就會熟悉了。再迷路的話,不用顧慮儘管來找我哦。”

清理完犯罪現場後,驚魂未定的男孩聽說我找不到回並盛的路,當即紳士地提出送我回家,以表達對我的感謝之情。其實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幫他什麼,倘若不是我動了歪念坑彆人營業額,他也不會被卷入這場鬨劇之中,理應是我向他道歉才對。但男孩一再堅持,我也不想讓山本大叔擔心,才循著他的指引一路回到了竹壽司門前。

山本大叔果然已焦慮地等了好一會兒,我隻好昧著良心向他解釋自己“隻是單純的迷路”,大叔聽聞是身邊的男學生將我送回來之後,當即邀請他進屋一塊兒吃頓飯再回黑曜。

盛情難卻,男生便這麼留了下來。

晚餐期間,阿武好像對這個同齡的男孩子很感興趣,滔滔不絕地和他侃了很多學校的話題。男孩也隻是彬彬有禮地一一應對著,並未表現出太大熱情,除了他的名字“樺根”之外也沒有透露任何個人信息。從他用餐的姿勢來看,這少年即使生活在意大利上流社會也不會顯得欠缺修養,那種貴族式的優雅動作絕非一朝一夕所能培養成的。

此外,他親切外表下流露出的疏離氣息,也讓我感覺熟悉得有些詭異。

——不,不可能的,不會是那孩子。

——我所認識的那個孩子,從不屑於刻意偽裝自己迎合他人,不給任何人好臉色看,一邊希求著他人的關心認可,一邊又彆扭地將人推開……他不會露出這麼虛假的笑容。

“那個,樺根君,可以請你把右眼給我看一下麼?”

待晚餐結束之後,阿武離開起居室衝澡去了,我一邊幫著山本大叔收拾碗筷,一邊謹慎地湊到樺根少年身邊小聲發問。他蓄著一頭深藍色的碎發,鬆散的長劉海披垂在額前,在清秀的麵孔上投下大片模糊的暗影。

我隻能看見他明亮的左眼,猶如海天相接之處的美麗蔚藍。

這讓我沒來由地感到心頭忐忑。

太像了。

少年微微怔了一下,彆過頭以錯愕的神情凝視著我。

但那並不是全然不知的迷惘眼神,而是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麼久遠回憶似的……若有所思的懷念模樣。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

百年之前,我曾經扳著一個瘦小男孩的肩膀,堅定地這麼說過。

按照當時的研究資料,那顆眼……似乎擁有著使持有人在人間無儘輪回的邪惡力量。

樺根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審視了一會兒,似乎在判斷我是否值得信任。

然後,他麵龐上那種虛假而膚淺的笑意,就如春雪一樣瞬間融化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