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是在兩個月之後的下午。
那天,即使有孕數月也依然神采飛揚的海倫,忽然出現了強烈的反應。
當時我的傷勢已經恢複大半,閒不下手幫著宅裡的傭人跑腿,端著一疊盤子衝進廚房時,冷不防便看見她捂著小腹伏在水池邊,身子痛苦地縮作一團。
“海……海倫小姐?!”
她虛弱地仰起臉看著我,姣好的麵容一片灰敗,像是深秋遍地失去了色澤的落葉,大顆渾濁的汗珠沿著她光潔白皙的額頭滑落下來。
“喂……你沒事吧,海倫……”
我連忙擱下手中的餐具,大步衝到她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倒的身子。
神啊,您倒是睜大眼睛看看,早產或者意外流產什麼的完全不適合這種披著羊皮的母狼……呸呸,我在想什麼!
在聞聲趕來的西蒙家留守成員的幫助下,海倫被迅速送往了醫療室,經過緊急治療後總算暫時將劇痛壓了下去,情況卻依然不容樂觀。
……該死的,好死不死趕在科劄特不在的時候……
“奧菲……”
病床上的海倫仍不肯按小說中柔弱女角的慣例失去意識,以不知從哪兒來的意誌猛地瞪大了眼睛,騰出手來緊緊攥住我的手腕。
“那個人……”
“……先彆說話,你想毀了孩子嗎?”
我焦急地製止她開口。她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漂亮指甲掐得我生疼,但此刻顧不上那麼多了。
“那個人,在哪裡?”
“那個人……西蒙先生?”
她急促地喘息著,像落水者迫不及待地將腦袋湊到水麵上透氣一樣,幾乎是拚儘了力氣衝我說道:“讓那個人……回來這裡……”
“冷靜點,西蒙先生現在在前線……”
“讓他回來!他的孩子在這裡!!”
潮水般襲來的陣痛瓦解了這個堅強女人的理性,她一邊緊捏著我的手腕強忍疼痛,一邊如野獸嘶吼般痛苦地高喊道。
“我有感覺……非常不好的感覺……找他回來!無論如何都……”
“夫人,請您鎮靜一點,否則我們就得使用鎮靜劑了……”
一旁的醫護人員或許是第一次見這陣勢,麵對有如困獸在病床上掙紮個不停的女子,慌張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也難怪,要是一個閃失把首領夫人給怎麼怎麼了,他有幾張嘴都不夠吃槍子的。
“廢什麼話,管它鎮靜劑還是興奮劑,頂用的都給我用!”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漲紅了臉朝他咆哮道。然後我用力握了握海倫戰栗不已的手,一個急轉身向門口衝去。
“啊,奧菲利婭小姐你要去哪裡——”
“去找孩子他爹回來!!!”
…………
雖然在海倫麵前誇下海口,但要如何在戰火紛飛的歐洲主戰場上找到西蒙,我完全沒有主意。等我用地毯式搜索把西蒙扒拉出來,沒準他和海倫的娃都能幫忙端盤子了。
那麼,擺在我麵前的路就隻剩下了唯一的一條——
撬開武鬥派的嘴。
當然,我不會傻到選擇查理或斯佩多這些啃不動的骨頭,搞不好嘗不到肉末子還得磕掉一兩顆牙。愛欺負人的孩子都知道挑個軟柿子捏,我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當我毫不遲疑地用手槍抵上在總部見到的第一個人影時,頓時如暴曬千年的雕像一般劈裡啪啦石化粉碎了。
“啊,你是……奧菲利婭小姐……”
——以茫然的眼神打量著我的,赫然便是當日和我一同執行死亡任務的褐發青年。
“是我,你好。”
我簡短地招呼了他,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心頭升起的親切感打包填埋,將槍口狠狠抵牢他的後背。
“失禮了,我想向你請教一點事情。”
…………
…………
“不行!斯佩多大人說過西蒙家族首領的去向是組織最高機密,對任何人都不能說,即使是奧菲利婭小姐也……”
“果然是這樣的回答呢。武鬥派的人還真是把沉默守則看得比聖經還高尚……”
“那是理所當然的!!”
看著眼前毫不猶豫對斯佩多宣誓效忠的青年,我無力地聳了聳肩,隨即麻利地扭住他的胳膊,把槍口抵上他的太陽穴,示意對方他的性命可是捏在我手裡。
“即使我因此殺了你,你也不打算告訴我麼?”
“是。”
他坦然地朗聲應道,用那雙一點瑕疵都沒有的乾淨眼睛瞪著我,仿佛某個行將就義的英雄盯著絞刑架似的,眼底滿滿的儘是藐視。
顯然,對於這些武鬥派的硬漢來說,拿死亡威脅人是最可笑的。
所以,我也不打算再拿這套老掉牙的招式和他耗了。
“你知道麼親愛的,比起殺人,我更討厭對人使用幻術。殺死一個人的精神比殺死□□的罪孽更重。不過現在……我很抱歉。”
我一手揪住他的領子,強迫青年直視我的眼睛。
“……抱歉,我得暫時殺了你的精神。用你所熟知的說法,就是‘精神控製’啦。你敬愛的斯佩多大人,有好好教過我使用方法呢。”
“奧菲利婭,你居然對同伴做這種……?!”
聽見這個年輕人義正言辭的話語,我實在克製不住心頭強烈的作嘔感,冷冷地朝他挑了挑眉毛。
“的確,師父教我這個,不是讓我對同伴使用的……但是,我不承認把西蒙先生送進火坑的人是同伴。失禮了。”
對。
一開始就該對他這麼做。
都是蹚渾水的黑手黨,裝什麼上帝聖母仁慈博愛正義的奧特曼,該出手的時候當然是往死裡黑。
既然武鬥派沒把西蒙的性命當回事,我憑什麼要把他們的信條當回事。
沉默鐵則什麼的,都給我粉碎掉吧。
此時此刻,我隻要我的朋友——委托我當他孩子教母的男人——那個爽朗樂天的老好人,安然無恙地回到他的妻兒與家族身邊。
至於其他的,天涯有多遠就給我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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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我帶著用卑劣手段掏出的情報,一手提著行李箱從海邊寓所裡衝了出來。
小骸似乎已經被轉移去彆處了,房間裡沒有任何他生活的痕跡。以Giotto的縝密考慮,他的人身安全應該不需擔心。
特彆令人發指的是……愛瑪她很明顯在我房間裡亂搞了啊啊啊啊我可憐的小床上明顯有滾過床單的痕跡啊啊啊啊我都和她說了那麼多次不要把男人往這裡帶的啊啊啊啊!!!
正當我內心仰天長嘯一頭往門外紮去的時候,猛然撞到了什麼……非常柔軟的東西。
“喂,小點力,胸都要給你撞塌了。”
…………
我半張著嘴愣愣地仰起頭,眼前是日本美人東月真希那張熟悉的惡劣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