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為父 女兒真是出嫁就不親了…………(1 / 2)

撲麵而來的風帶著地中海罕見的陰冷,讓我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寒噤,拉緊衣襟護住脖子。

即使距離戰場有相當一段距離,我依然可以嗅出空氣中絲絲縷縷微弱的血腥味兒,像帶毒的小蟲鑽透皮膚咬噬著骨髓。

啊啊,該有多少人因為這場無謂的鬥爭,而永遠安眠在了這片曾經那麼寧靜的土地上啊。

雖然阿諾德離開前一口回絕了我的參戰要求,真希也甩下我熱情地加入了鎮壓叛亂的陣營,但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我終於還是成功地——偷跑出來了。

當然,我沒有糟糕到對同生共死的人們使用幻術,隻是稍微對負責監督我的愛瑪吹了點耳邊風而已。

不得不說,那次短暫的未來之旅幫了我大忙。愛瑪起先大概猜到了我傻氣的計劃,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直到我吐露自己平安活到了結婚生子、百年後還有了個宛如阿諾德轉世的曾曾曾外孫之後,她才網開一麵給我讓出路來。

自然,她的讓步是有交換條件的。

而這個條件,此刻就緊跟在我身邊——

“呐,你是要去見那個‘地獄的引路人’麼?”

骸的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輕佻,顯得非常安靜。那是一種生死之間曆練出的、遠遠超越他年齡的沉靜。

“……那是什麼稱呼……”

“kufufufu……你說過的吧?是會把天使引向地獄的人啊。”

骸輕輕地抿著嘴笑出聲來,這讓他緊繃的嚴肅麵孔放鬆了不少。

“啊啊,我是說過這樣的話呢。”

聽見自己當初的台詞,我頓時有了種奇妙的錯覺,仿佛其間那些沉重的時光隻是一個冗長的夢境。我們還是當年被伊莉莎從家中趕出的傻瓜偽母子,我頂著伊莉莎砸出的烏青眼圈,拉著小骸因長年握武器而磨出一層薄繭的手,逃命似的狂奔在蜿蜒的海濱小徑上。

那個時候,我頭頂皮卡皮卡閃爍的聖母光環告訴他神愛眾生,他就抬起稚氣未脫的麵龐,衝我沒心沒肺的微笑。

那個時候,我覺得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真希說□□古人有這麼一句話,叫什麼十年之計莫如樹木,終生之計,莫如樹人。

我想,我這一輩子要是能把Mukuro這孩子給樹直了,也就不至於抱恨而終了。

老實說,百年後那個經曆輪回轉世的六道骸,真的令我有點兒失望。

雖然不曾期待他成為名垂青史的聖賢,但他早年畢竟接受了我那些自以為是的思想灌輸,也不至於變成那種憤世嫉俗的黑暗青年……

那麼,到底是什麼地方壞掉了呢。

…………

“嗯,應該是這裡了。”

我和骸在一處樹林間的隱秘住宅前停下了腳步。

根據愛瑪提供的情報,叛亂勢力在我被禁足期間遭到了十分強硬的鎮壓——相對於心慈手軟的Giotto,阿諾德和G在這場討伐戰中扮演了不可忽視的主力角色。

然而,作為叛亂者首領的查理和斯佩多,卻始終沒有在戰鬥中露麵。

據說查理已在武鬥派潰敗之前逃往國外重整勢力,但斯佩多……我不認為他會拋棄彭格列苟且偷生。

這座林間彆墅的所在連Giotto都不清楚,可以說是斯佩多私建的秘密花園。十年間,他常常帶著年幼的我來這裡度過自己短暫的休假。

對,短暫的休假。

儘管天生一副玩世不恭的麵孔,斯佩多對待工作的嚴謹態度卻絲毫不亞於阿諾德先生。在我兒時的記憶裡,彭格列成立初期,他忙得連續一周不沾床鋪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在斯佩多徹底斬斷了我們之間紐帶的此刻,我原本應該像愛情小說裡被拋棄的姑娘一樣,怨毒地詛咒他的不念舊情,但此時湧現在我腦海裡的卻是他二十歲時的模樣——依然是輕佻的眉眼、優雅的神情,隻是輪廓沒有現在這麼深,眼神也要清澈通透得多。他每每枕著胳膊斜倚在沙發上睡過去,膝上那些白花花的文件和書信偶爾被風吹得飄散開去,就像是紛紛揚揚落下的鴿子的遺羽。

那時候的我太小了,小到隻會抹著眼淚心疼兮兮地給他關窗蓋毯子,卻不明白他到底在拚命追求些什麼。

爸爸他,其實是非常認真、非常死心眼的人啊。

…………

向小骸叮囑了“如果我沒回來你就直接去找Giotto”後,我第一次獨身一人踏進了這間屋子。

宅內的陳設與我當年居住時基本一模一樣。或許是由於斯佩多施加的記憶乾擾,我對於兒時往事的印象已經模糊得不成樣子,也找不出什麼像樣的回憶,隻能憑借隱隱約約的直覺,一路向斯佩多的辦公室摸索而去。

我的直覺是對的——當我轉動門把手的時候,立刻確認了自己的判斷。

隔著眼前那層薄薄的門板,熟悉的柔和聲音極有穿透力地鑽進我的耳朵裡。

“請你站在那裡不要動,塞克利菲斯小姐。”

…………

短暫的寂靜之後,那個撫養我十年之久的男人再次溫和地開口道。

“如果你打開門,我會把你當做Giotto派的追兵殺掉哦。”

那個聲音非常和緩而平靜,並不比他說“奧菲我愛你”時更冷酷一分。

啊啊,我早該預料到這樣的結局的。

既然解除了收養關係,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斯佩多作為武鬥派黑手黨的楷模,沒理由對敵方的我手下留情——更何況我姘頭……不不不,阿諾德先生之前還毫不留情地破壞了他美好的理想藍圖,他現在沒準內心已經在悲憤撓牆了。

奇怪,為什麼這種時候腦海裡會跳出真希那句“你請不起客你姘頭請也一樣”……

那麼現在的狀況,是斯佩多“殺不了阿諾德殺我也一樣”麼……?

在心底這麼苦笑著自嘲道,我咬牙攥緊了門把手,然後用力向前推去。

“如果您想開槍的話,請儘管這麼做吧。”

“雖然您說過‘我是您的東西’這樣的話,但我一直認為我的意誌和信仰是我自己的東西。隻是,我的性命是您的東西,我從未否認這一點。”

我沒有睜開眼睛。

因為那個人此時的表情一定不好看。

他也真辛苦呢,收養了這麼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任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