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可知入冬那次,老夫人頭疾發作的事?”李嬤嬤將她拉去好遠,才停下來與她道。
林溫溫知道,那次祖母頭疾難忍,喚了好些醫士來府中,聽聞連術士也請了過來,好在不過一月便有所緩解。
李嬤嬤四處瞅瞅,低道:“便是那術士說,府中有人命格過硬,帶了邪氣進來,給老夫人的床頭掛了把桃木麒麟劍,老夫人的頭疾才慢慢好了……”
據說術士當日並未指明那帶著邪氣的人是誰,可私底下人人都道,那命煞之人正是這顧誠因。
林家許久都未新添人口,除了他還能是誰呢?
林溫溫最怕鬼神之說,她當即便嚇得縮在李嬤嬤身邊,頭也不敢回,對顧誠因的那些同情與好奇,也被嚇得蕩然無存。
好在顧誠因從不生事,平日裡去官學隻擇林府偏門出入,逢年過節也不會去湊熱鬨,所以林溫溫幾乎不用刻意避他,兩人也很少會碰麵。
久而久之,顧誠因便慢慢從她的記憶中淡去,以至於方才第一眼看到他時,她甚至有些沒認出來。
盧芸何嘗不是如此,她從前也隻是聽過顧誠因的事,卻沒怎麼見過他,今日看到身後之人臉生,便細問了一下,得知身份後,這才鬨出動靜。
“你還站在這兒乾嘛,還不離我遠點!”
盧芸盧芸像是看到了什麼不潔之物,語氣儘是嫌棄,顧誠因神情始終不變,漠然到好像完全聽不出盧芸的敵意,還極為配合地朝後退開。
他身側的小廝倒是個麵皮薄的,此時臉已漲得通紅,弓著腰背來到盧芸麵前,將那矮案幾一直朝後拉,直到拉到五米開外的地方,這才停下。
可即便如此,盧芸還是不願意,她氣呼呼跑到林海麵前,拉著他衣袖,哭鬨著要表兄給她做主。
林海神情明顯不耐,卻也不好去苛責盧芸,隻能將管事叫到身前,詢問道:“顧家表弟平日裡不是在官學中聽講麼?”
管事解釋道:“回郎君,是郎主安排的,要顧小郎君從今日開始,不必去官學聽課,與幾位哥兒姐兒們一道聽宋先生授課。”
也是,宋先生的學識遠在官學的老師之上,從前沒有將這號人物請來,顧誠因去官學也不會被旁人說什麼,可如今誰人都知林府請來了宋先生,若不讓顧誠因留在家塾聽課,豈不是會落人口舌。
得知是祖父的意思,林海也沒法乾涉,隻能先哄著盧芸入座,待今日散堂後再想辦法。
林清清見狀,也溫言相勸,這一勸,盧芸更覺委屈至極,直接反問她,“表姐既然這般大度,為何不要那喪門星坐你身後?”
林清清並未露出半分氣惱,反而笑著朝顧誠因看去,語氣十分坦然道:“我方才便有這個打算,隻是……”
她頓了一下,帶著幾分歉意道,“兄長個子高,我頭上也插著發簪,若顧表兄坐我們之後,恐他視線會被遮擋,不利於與先生交流。”
林海坐在正中的位子,林清清就在他身後,若顧誠因也坐過來,抬起頭當真會看不到宋先生。
盧芸原本還想再爭辯一二,可眸光掃過寧軒背後時,忽然又冒出一個更好的念頭。
“既然如此,我不如坐在這裡好了。”盧芸說著,便拎著裙子朝寧軒身後的空案幾走去。
“那可不行啊,那是三娘的位子。”管事的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昨日二房的馮娘子可是和他交代過了,寧三郎身後這張案幾,得留給三娘坐,他可是連好處都收了,若是被盧家小娘子換走,可要他如何同二房交代?
盧芸滿不在乎道:“這都什麼時辰了,林溫溫肯定不會來了,便是她來了,也不會介意和我換的。”
“我不換。”
林溫溫忽然冒出的聲音,讓堂內眾人皆是一愣,由於方才盧芸鬨得太凶,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落在她和顧誠因身上,並未留意到門外的林溫溫,此時聽到聲音,這才又將目光齊刷刷看了過去。
初夏清晨的陽光落在緋紅的衣裙上,讓少女周身都染了一層光暈,甚是好看。
屋內莫名靜了下來,可隨後就被盧芸尖利的聲音所打破,“林溫溫?”
她沒想到林溫溫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她敢直接當著眾人的麵拒絕。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盧芸語氣中帶著幾分威脅。
若放在往常,林溫溫定會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默許盧芸的做法,可今日她不想退讓了,因為她方才清楚的看到,在盧芸吵鬨的時候,寧軒阿兄臉上是不悅的,而當林清清溫言相勸時,他臉上的不悅變成了讚許。
想到這些,林溫溫硬著頭皮再次開口:“我說,我不要和你換。”
盧芸不可置信瞪著林溫溫,眼看就要發火時,卻被林溫溫一句話澆熄了怒氣。
“讓顧表兄坐我身後吧……”
林溫溫說著,朝寧軒看去,此時的寧軒也正在看她,兩人視線交彙時,他朝她微微揚起唇角,讚許地點了點頭。
果然,寧軒阿兄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女子,林溫溫愈發堅定地對盧芸道:“我不嫌棄喪門星。”
寧軒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而幾米外一直毫無反應的顧誠因,卻在此刻緩緩抬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