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林府時,天已經徹底暗下,距離宵禁也不過隻剩半盞茶的工夫。
顧誠因很少會這麼晚回來,青才在院裡急得團團轉,看到一個身影向院門靠近,他停下來仔細一瞧,認出是顧誠因,便連忙就迎了上去。
他從顧誠因手裡接過包袱和書箱,得知顧誠因還未來及用晚膳,將東西擱進屋裡,又立即去給他熱飯。
顧誠因來到四方鬆木桌旁,將桌上的油燈點亮,取出身上的那封信,拿到燈下看。
信上沒有任何字,隻清晰的畫著一柄龍頭袖箭。
在看到袖箭的刹那,顧誠因的指節開始隱隱顫抖。
六年前那日,數十名山匪從四麵八方而來,他們黑巾遮麵,手持砍刀,見人就殺,根本不給顧家任何交涉的機會。
顧家此番是要去長山縣赴任,一路上馬車懸掛著縣令的官牌,通常情況下,山匪不會去碰官府之人,他們也怕惹了官家後被下令剿匪,所以能避則避,怎會毫不顧忌的直衝上來,還抱著這樣斬儘殺絕的氣勢。
隻短短片刻,顧家的一行人幾乎全部倒地。
顧誠因那時腰側的位置上中了一刀,娘親已經沒了氣息,卻還是將他死死護在身下,他疼得幾乎快要暈厥。
那些山匪,一部分在搜尋東西,將馬車裡的木箱一個個全部掀開,顧誠因看到娘親的金飾掉在地上,而那幾個山匪卻沒有去撿……
還有幾人,在地上的屍首上搜索,若是遇見沒有徹底斷氣的人,還會順道補上一刀。
就在這時,一個距他不遠的顧家護衛,忽然翻身而起,連滾帶爬朝顧誠因所在的地方跑,因為在他身後,便是一片樹林。
結果護衛剛跑到顧誠因身旁,就聽嗖的一聲,一柄短劍直插入他腦後,隨即那護衛應聲倒地,就倒在顧誠因麵前。
就在顧誠因臨合眼前,清楚地看到,那短劍的劍柄是一個精致的龍頭。
正如手中這封信裡畫的一模一樣。
那時的他縱然不知這是何物,卻也能夠覺察出,這樣精致的暗器不該出現在一個尋常的山匪手中。
事後,顧誠因將那日的一切反複在心中回想,他愈發覺得奇怪,便也愈發肯定。
顧家的滅亡不是巧合,而是有意為之。
若當真如此,能護他周全的便隻有上京林家。
“郎君,飯熱好了!”
青才端著飯菜進來時,顧誠因手中的信封已被他燒成了灰燼。
這日之後,上京迎來了一場大雨,連下三日,讓悶熱的暑氣終於有一絲緩解。
林溫溫這幾日樂得自在,可以光明正大不用去學堂了。
主屋窗下的羅漢椅兩側,分坐著馮氏與林溫溫,兩人正在縫製香囊,琴棋書畫林溫溫興許不在行,縫製繡品倒是隨了馮氏,有著江南女子獨到的心靈手巧。
馮氏雖出身商賈,卻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富商,就連上京東市的幾家做出名的布莊,但凡要去江南訂貨,也絕不可能繞過馮家。
馮家殷厚的家底,便是馮氏的腰板,縱然林家老夫人和那大房的盧氏有多看不起她,也不影響她奢華滋潤的日子。
林家自然也有錢,卻因為文人風骨,不會將金銀都穿戴在身上,追求的是素淡雅致。
林二爺自幼接觸的女子也是如此,不論是祖母還是娘親,也都是有名的才女,人前人後都是素素靜靜的裝扮。
直到他被調去江南那年,一眼便被馮氏的一身豔麗緋紅所吸引。
林二爺在江南待了半載,便書信一封到林府,想要求娶富商之女馮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