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溫溫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頂多就在林府的花園裡逛逛,累了還有亭子可以歇腳,今日不知不覺走了許多路,又累又渴。
她抿了抿發乾的唇畔,輕聲問寧軒,“這裡有沒有酥山呀?”
酥山是盛安名點,價格十分昂貴,製作過程也極其繁瑣,便是達官顯赫們常去的東市,賣酥山的店家也屈指可數,尋常的平民百姓根本無福消受。
“這……”寧軒也不知西市有沒有,正想詢問前麵引路的顧誠因,他卻自己停了腳步。
“西市沒有酥山。”顧誠因回答道。
林溫溫的小臉幾乎藏不住情緒,失望就寫在眉宇間。
明明方才還有風,怎地這會兒愈發悶熱起來了,林溫溫的額上都滲出了一層薄汗,她忍不住又問顧誠因,“那冰酪呢,總歸有吧?”
顧誠因搖了搖頭,正要繼續朝前走,忽然想起什麼,又轉回身對林溫溫道:“前麵有冰飲。”
一聽到冰,林溫溫就來了精神,連忙就點頭要喝。
見到小女娘心裡著急,顧誠因引路的腳步便不由加快,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一家茶水肆。
這件茶水肆的招牌就是酸梅湯,用烏梅搭配甘草、桂花和山楂的製成,再往裡麵添幾塊冰,酸甜可口又清熱解暑,男女老少都喜歡喝。
林溫溫平日裡很少喝冰,前段時間因為貪食冰酪,甚至還引起了高熱,馮氏將她看得緊,一個月也就隻肯讓她吃一次酥山,這兩日入了秋,便一點帶冰的東西都不肯給她吃。
珍珠輕輕扯了扯林溫溫衣袖,俯在她耳旁小聲提醒道:“三娘,已經入秋了,要仔細身子啊。”
林溫溫柳眉微蹙,用團扇遮住麵,朝她壓聲道:“這才剛入秋,早晚涼而已,現在正午這般熱,哪有不讓人吃冰的道理?”
珍珠還想再勸,顧誠因已經捧著一杯酸梅湯遞到了林溫溫麵前,林溫溫甩開珍珠,上前就將酸梅湯接到手中。
這酸梅湯裝在竹筒裡,還挺彆致的。
林溫溫掩唇輕抿一口,頓時覺得舒爽無比,忍不住誇讚,“又酸又甜,好好喝啊!”
林溫溫的小雀躍落在兩位少年眼中,一個唇角上揚,一個微微怔神。
怔神的這個,在意識到自己不該如此之後,便立即轉身去將銅板遞給茶肆的掌櫃。
看到這一幕,林溫溫喝酸梅湯的動作一頓,她記得珍珠之前說過,顧誠因的份例很少。
其實林府給顧誠因的份例足夠他日常開銷,可和林溫溫比起來,那的確是少得可憐。
想到顧誠因連藥都不舍得買,衣服都是粗布麻衣,竟還要幫她付冰飲的錢,林溫溫想叫住他,可那錢都已經裝進了掌櫃的錢匣,再開口說什麼,似乎有點不妥當。
想了想,林溫溫問他道:“顧表兄,你要不要喝一杯,我買給你。”
顧誠因微微搖頭,“不必。”
林溫溫總覺得欠了他什麼似的,口中的酸梅湯似乎都沒有初嘗時好喝了。
“不問一下我麼?”一旁的寧軒忽然問她。
“啊!”她竟然將寧軒阿兄給忘記了,林溫溫回過神來連忙詢問他,“寧軒阿兄要喝嗎,我也給你買一杯吧?”
寧軒也不知自己怎麼了,明明不想喝,卻還是要逗逗她,看她被逗弄時著急的模樣,竟還會覺得十分有趣。
寧軒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喜歡甜的,便也不喝了。”
兩人都不喝,隻她一人站在這裡喝,多少有些奇怪,林溫溫也顧不得細細品味,用團扇遮著麵,三下五除二將那酸梅湯全部喝完,隨後擱了竹筒杯,抽出帕子輕拭唇角。
待她收拾妥當,三人又繼續朝前走,最後停在了一家店鋪前,這是家賣雜貨的店,裡麵的東西都是些胡人帶來的,有調料也有藥品,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那胡商一看見顧誠因就迎了出來,說著不算地道的上京話,“你的書,你的書到了!”
顧誠因今日就是來取書的,他從身上掏出一張字據,拿給胡商看,胡商看了一眼,轉身去幫他取書。
很快,那本極其難買的《加洛林遊記》便遞到了顧誠因手中。
顧誠因沒著急將字據給他,而是捧著書翻看,胡商知他是在驗書,也不著急,嘴裡絮絮叨叨說著買這書的艱難。
待查證過後,顧誠因終是鬆了口氣,才將字據還給胡商。
寧軒也缺這本書,他忙問胡商可還有多餘的,胡商直搖頭,“不好買,不好買啊!”
胡商是講信用的,但也不知是怕麻煩,還是想要高價,寧軒直接出到五倍的價錢,那胡商都擺手不想再去買。
林溫溫不喜歡看書,更是對這種遊記沒有興趣,她這一輩子連上京都不會出,更彆提出這樣古怪名字的地方了。
不過,既然這書是宋先生讓讀的,寧軒阿兄也著急想買,那麼她也跟著買一本好啦。
這樣想著,林溫溫也對那胡商道:“我也想要這本書,我出十倍價錢,你再跑一趟,這次直接買兩本回來,如何呀?”
這買賣不虧的。
胡商當真猶豫了,隻是片刻後,他依舊擺手。
這就過分了,林溫溫小眉頭蹙了起來,跟在寧軒身後,聽他和那胡商交涉。
顧誠因愛惜書本,房中的那個書櫃裡全部是他的書,後來因為書太多放不下,連衣櫃中都擺了一層。
他的東西拒不外借,可看到林溫溫那帶著期許的眼神,人生中頭一次,有了一絲莫名的感覺,這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麼,卻讓他鬼使神差開了口,“你當真想要麼?”
林溫溫不知他為何這樣問,隻點頭應道,“想要啊。”
顧誠因道:“待我將書看完了,可以借你手抄一份。”
“手抄?”林溫溫杏眼倏然睜大。
抄?這麼厚一本書,逐字逐句抄得抄到什麼時候啊,她才不要呢。
顧誠因的話音不算高,林溫溫卻是因為太過驚訝,揚了語調,正好被麵前的寧軒聽到。
“手抄?”寧軒也回過頭來,看向林溫溫,“是顧兄要借我們手抄麼?”
林溫溫也下意識以為,顧誠因能這樣問她,自然是把寧軒也包含在內了,便對寧軒點了點頭,“顧表兄說得等他看完之後。”
“那當真太好了。”寧軒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顧誠因後悔了,他就不該提這個事,不過他向來不顧及顏麵,當著林溫溫的麵反悔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