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年當著一大家子的麵上,張氏都要說這樣的話。
表麵是關切她,實際誰聽不出來,還是在怪她沒能給二房生個兒子,這是她的錯嗎?
馮氏僵笑著點點頭,遂又去看林信。
林二爺知道妻子委屈,這麼多年都是在替他擔著,幾次都想直接尋國公爺和老夫人把話說明白,馮氏卻為了他的臉麵,要他瞞著。
外人眼中,馮氏有許多不足之處,或是出身配不上五姓七望,或是琴棋書畫不夠出挑,或是十多年生不出兒子,也不給二房納妾……
可在林二爺眼裡,她的妻子疼他敬他,為他背負太多不堪言語,他心中對妻子虧欠,唯有這一生一心一意待她。
且他也下定決心,不會再讓馮氏委屈,待正月過後,便將事情說清楚。
晚輩拜完禮,長輩賞下壓祟錢,便開始守歲。
林鬱將林海與顧誠因叫到身前。
他讓林海日後與人外出,不論參加詩會還是遊玩,要多帶著顧誠因。
顧家這孩子兒時命苦,養成這個陰鬱模樣,日後若當真入仕,可不能隻會讀書,還需要學會與人相處之道,這是他所欠缺的。
同時,也需要讓外人知道,顧誠因來自林家。
林海心裡不願意,但又不能違背祖父,隻得點頭應下。
初五之後,應酬便多了起來,林海每次出門前會差人跑一趟流景院,結果顧誠因不去。
林海也不勸,既然是他不想去,祖父就怨不得他了。
來年便是春闈,正月之後,林海也不再外出,連上巳節都不曾出門,宋先生在堂上也明顯將重心都放在了郎君身上,林溫溫搖著腦袋點頭犯困,宋先生都不再理會,林清清也極有眼色,從前有不解之處會去詢問,如今都將機會留給幾位郎君,隻在堂間休息時,尋機會去問寧軒。
功課繁忙,寧軒也不再教林溫溫下棋,堂間時郎君們也沒有心思再去吃吃喝喝,皆坐在正堂看書。
盧芸再是脾氣驕橫,這個時候也不會吵鬨,且也跟著莫名緊張。
這一年過得很快,眨眼便又到除夕,林海與顧誠因拜年後,領完壓祟錢,林鬱便揮手讓他二人去休息,連守夜都不必。
臨走時,沒人覺察到,顧誠因的眸光鎖住了那抹嫣紅。
她總是人群中最醒目的那個,一眼就能望見。
明明日日都會見麵,可莫名覺得,他們已經許久未見了,可能因為這一年,沒有紫毫筆,沒有藥,沒有透花糍,沒有西市同遊,沒有同乘馬車……
更沒有那掛在床頭,隻他一合眼就會出現她身影的香料。
顧誠因緩緩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於林溫溫而言,這一年,許多事情都變了,卻又好像沒變。
張氏不會再給馮氏臉色看,可對林溫溫還是不冷不淡。
她似乎已經徹底習慣,完全不放在心裡。
立春裁新衣時,她恍然發現自己長高了許多,袖口短了一截,身前的袔子隻能將那兩朵白雲遮住一半,她以為是胖了的緣故,可腰帶卻比以前鬆了。
“該說親了。”
馮氏笑著望她,眼睫卻濕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