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之後,三位女娘不必再去扶雲堂,宋先生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幾位郎君身上。
若是兩年前的林溫溫,自然樂得清閒,可如今的她,總覺得每日裡少了些什麼,尤其那日裁衣時,馮氏提及她要說親之後,林溫溫一合眼滿腦袋裡都是寧軒。
她想去扶雲堂,她想寧軒阿兄。
哪怕不必和她說話,不必教她下棋,就像這兩年在扶雲堂聽課那樣,就坐在她麵前,隻給她一個後背也好。
春日裡萬物生長,隻那少女心裡裝著事,茶飯不思,原本就不算大的臉龐,又小了一圈,顯得眼睛更大,眼尾更勾……
當她坐在窗邊望著扶雲堂的方向出神,春日和煦的風從她鬢邊拂過,迎著院裡玉蘭花的陣陣香氣,將珍珠和翡翠也看迷了眼。
林溫溫的心神不寧,也被馮氏看在眼中,她怎會不知女兒的心思,隻她私下裡托人探過口風,寧家顧忌林家麵子,沒有將話說得太直,極委婉的表達出屬意的是大房之女,林清清。
馮氏並不驚訝,可以說這也是在她預料中的,但隻要三郎的親事沒有徹底敲定,她家的溫溫就還有機會。
馮氏當年不也是這樣麼,張老夫人已經在京中給林信看好了一門親事,家世口碑皆匹配,那時以林家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允許林信娶馮氏,可最終林信不是照樣將她娶回來了。
所以,馮氏覺得隻要寧軒有主見,隻要她能屬意林溫溫,這件事還有得瞧,不過眼下,還是得先將春闈熬過去。
幾日後,姚家送來請帖,邀林府的女娘去府上賞花。
兒時的林溫溫活潑好動,喜歡出去遊玩,後來慢慢長大,她發現兒時總纏著她的那些小女娘,漸漸不願在與她待在一處,像是故意排擠她一樣,隻她一過去,她們便不說話,待她離開,她們又繼續歡聲笑語。
那時林溫溫不明白原因,如今的她望著鏡中這張美豔的麵容,還有什麼不清楚的。
她和馮氏說,不會去的。
可馮氏也在受邀之中,總不能旁人帶著自家女兒,就她一個人去,再者,這賞花會明麵上是賞花,實則受邀的都是有頭臉的女眷,身在上京,有些應酬是必須去的。
馮氏要帶林溫溫一起,林溫溫卻說什麼也不去,最後逼得馮氏沒辦法,又氣又急地數落她,“你成日裡待在家中作甚,不多出去走動走動,旁人如何知道你的好?”
她的好?
一提這個,林溫溫心裡更不舒服,她都不知道自己除了美貌以外,到底還有哪裡好。
寧軒阿兄和林清清那樣的才叫好,和他們比起來,她實在是……
林溫溫一邊心裡難過,一邊聽馮氏數落,最後終於忍不住,朝馮氏跺腳,“去去去,我去還不行麼!”
來姚府這日,林溫溫一改明豔的裝束,而是一身碧綠長裙,頭飾隻用白玉搭配,口脂淡淡,花鈾簡單。
即便如此,她的出現還是引來了所有目光。
不論是當家夫人,還是小女娘們,第一眼皆是驚訝,驚訝於許久未見的林家三娘,竟然美到如此地步。
可這第二眼,驚訝瞬間全無,取而代之的便是不喜或強壓不喜流露出的假笑。
姚家家主乃當朝宰相,今日赴宴皆是上京貴眷,姚夫人特地差了自己身邊親信,去給寧、林、盧三家送請帖。
上京若是有人設宴,能將五姓七望的人請來,便會臉上有光,更何況姚九娘到了說親的年紀,姚夫人有心想將九娘嫁入門閥世家,所以今日這場賞花宴,便是為了與這幾位夫人探探口風。
結果,盧寧兩家差了下人過來傳話,說他家夫人身子不適,今日不能赴宴。
宰相夫人的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不過好在最後林家肯賞臉。
林家大房二房都帶著小女娘過來赴宴,姚夫人自是將她們視為座上賓。
尤其是林家大房夫人盧氏,姚夫人與她有說不完的話,有意無意都在提姚九娘和林海。
盧氏怎會不知她存了什麼心思,自也不會將話說得太直,畢竟隻要一日未成婚,都還會有變數。
姚夫人一提林海,她便提她的侄女盧芸,幾番對話之後,姚夫人心領神會,暗暗歎了口氣,不再和她說林海,強顏歡笑地去招呼馮氏。
馮氏性格爽朗,不似京中貴女們那般矯情,隻可惜林家二房沒有男嗣。
宴會進行過半,小女娘們便會在園子裡自行遊玩。
每次一到這個時候,林清清便會被人團團圍住,林溫溫身側無人。
林溫溫癟癟嘴,百無聊賴,因為沒有哪個小女娘願意站在她身旁,她哪怕打扮得再簡單低調,這張明媚的臉還是能將所有人比下去。
她帶著珍珠四處閒逛躲清靜,不知不覺走到一處山石旁,瞧著有些偏遠,她打算往回走,結果剛一轉身,就聽假山那邊傳來聲音。
好像是誰家小女娘在哭。
林溫溫和珍珠互看一眼,平淡又無聊的生活似乎終於被什麼東西打破,兩人很有默契的放緩腳步,又朝前湊了幾步。
假山後是姚七娘和姚九娘,正在抹眼淚的便是九娘姚芙,七娘姚芳在一旁安慰她,“阿芙,你就聽姐姐一句勸,不要再將心思放在寧三郎身上了。”
今日的這場賞花宴,就是為了姚芙而辦,姚夫人之前就同她說過,寧家那等門閥世家極為難進,可姚芙不聽,哭鬨著就要嫁那寧三郎,姚夫人也實在是沒辦法,才拉下臉去請寧夫人,願意幫姚芙爭取一番,結果寧夫人根本沒露麵,甚至傳話的下人都不是寧夫人身前的親信。
姚芙怎會看不出來,方才她在宴席上差點就哭了,硬是撐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