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院子裡沒有日月,修真之人也不用頻繁地睡覺和吃東西,顧林芷不知道自己算了多久,等腳邊的紙已經摞得有她半個小腿高、而手邊的紙隻剩下一張後,她拿起旁邊寫滿的兩張紙,在最後那張紙上寫下了兩行字。
那是標注著國名和要道的兩條路徑。
顧林芷在測算簡圖的時候有兩條路拿不準靈力消耗的靈力數,它們很像,但又有著細微差彆,顧林芷分彆按照不同的情況演算,最後演算出了兩條結果。
看來得挨個進去試一下了,顧林芷想。
她放下手中的紙,拿出一枚極品靈石,將其中的靈氣儘力納入體內,等靈根和靈脈充盈後,進入了畫軸。
白清河見她再度進去,心裡立刻有了數,這個顧林芷大概是算出結果了!
他攥緊了手中的狼毫,抬頭警惕地觀察了一眼周圍,竹師兄不在,他便大著膽子,伸手掐了一個小訣,一陣微小的風輕輕吹動了那張紙,隻一瞬,白清河就看清了上麵字。
那正是兩條路徑!
白清河內心狂喜,他急忙將這兩條路徑記了下來。
想來那顧林芷是算出來兩條路徑,所以她現在進入是驗證其中一條。
白清河的目光逡巡在那兩條路徑之上,他不知道哪條路徑正確,顧林芷也不知道,她選擇了其中一條路徑,那麼他隻要選擇另外一條……
淨珩仙君這次隻收一個徒弟,隻要有一個人破了這考驗,那麼考驗就會結束!
白清河的手有些抖,他放在那畫軸之上——賭一把!
下一刻,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地。
顧林芷看著靈力一段又一段點亮那些晶核,卻在最後將要觸及雲良的一瞬間熄滅!
選錯了,看來是第二條路。
顧林芷從畫軸中出來,又拿出了一枚極品靈石,慢慢化用其中的靈力,她並沒注意到旁邊的白清河也進入了畫軸,並且他的桌案上擺著和她算出來的、一模一樣的兩條路徑。
等體內的靈脈和靈根重新充盈後,顧林芷再次進入了畫軸之中。
她站在代表著九華的晶核旁邊,深吸了一口氣,把手放在那緩慢旋轉的晶核之上。
靈力溫柔地被抽入晶核之中,晶核發出光芒,顧林芷屏息凝神,小心地讓靈力在她選定的路徑上遊走,接著再慢慢地達到下一個目的地,代表長鏡國的第二枚晶核亮起,靈力再次得到了補充,繼續往前走。
第三枚、第四枚、第五枚……
終於,靈力緩緩地走向最後一枚晶核,那個顧林芷無比熟悉的國名,那個叫“雲良”的國度上懸空著的晶核底下的靈力開始聚集,亮光從底部漸漸地向上蔓延,在下一瞬光芒大盛!
成功了!
顧林芷感覺到自己手下的吸力瞬間消失,而那些原先在畫中的黑白輿圖漸漸拔高,山有了山勢,水開始流動,仿佛有一道光從頭頂傾斜而下,九華國最東邊的雪山上,雪水化作溪流,又在山下彙聚成江河,向著西邊奔湧而去,它穿過十九個國家,走過那一道道山嶺叢林。
而下一刻,顧林芷感覺到周身靈氣一變,她突兀地置身在一片鬨市之中,某些記憶被翻湧出來,九華邊城的吆喝聲在耳邊響起,穿著九華衣著的百姓們從她身邊走過,她嘗試著往前邁了一步,場景變換,長鏡的寶珠街熱熱鬨鬨。
顧林芷突然知道了這是什麼。
千裡江山圖,並不是一副簡單的輿圖,每一顆晶核裡藏著代表著這個國家的一瞥,是山河日月,也是百姓喧囂,她看著那前方的亮光,腳步不自主地往前走,她知道自己在期待著什麼,也知道自己心裡在害怕著什麼。
她走過了十八個國度,在最後那一個停了下來,顧林芷深深地吸氣,邁出了最後一步。
流水聲傳來,她站在一片熟悉的林子中,透過茂盛的樹葉依稀能看到那泛著白的、奔湧的河水。
顧林芷下意識地低頭,腳邊沒有凸起的樹杈,她身上穿的也不是裙擺泥濘的衣裙。
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裡什麼都沒有。
顧林芷驟然醒了過來,是啊,這一切的種種不過是幻鏡,她已經回到了修真界,而那個未完成的小木偶已經永遠地留在了那條河底。
連同那個人,和那段感情一起,都永遠地留在了凡界。
她不再是那個無名村落裡一直等在等人歸來的可憐村姑;
也不再是被曾經的心上人追殺到走投無路的悲慘老嫗。
顧林芷的目光堅定,往前大步走去。
她現在是顧家的女兒——
顧林芷站到了那條河前。
——是將來要走上傀儡鑄造頂峰的修真者!
她伸出手,河水溫柔地卷了上來,周圍的一切慢慢褪去,等手上冰涼的觸感消失後,她又站在了桌案前。
就在她心神稍定之時,疊聲的質問在旁邊炸開——
“憑什麼!是我先通過考驗的!憑什麼還要等她?憑什麼我的不作數她的作數?不應該在我通過考驗後就應該立刻結束這所有人的考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