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湛挑簾看向車外,對方的車主也恰巧挑開簾子。
是個二八年紀的閨秀,正透過風燈微弱的光亮打量著伯府主仆,一眼認出坐在車廂內的男子。
她略有猶豫,示意車夫讓行。
剛好衛湛也做出了同樣的舉止。
兩輛馬車同時向後,又幾乎同時停下。
衛湛看向對麵的車夫,淡淡一句“你們先行”,便繼續讓車夫退後。
馬車交錯時,那女子朝衛湛打了聲招呼。
衛湛轉頭看去,沒有看清對方的容貌,但出於禮節還是頷首示意。
女子垂眸還禮,欲言又止。
等對方的馬車駛遠,伯府車夫才道:“那好像是大理寺少卿府上的程三姑娘。”
衛湛沒有打聽的興趣,放下簾子陷入黯淡的光線中,目光閒涼。
**
從婆母那裡回來,寧雪瀅剛一走進玉照苑的正房,就被漫天飄絮吸引了視線。
稀稀疏疏像飛雪。
滿目紙絮中,她捕捉到一抹字跡,立即反應過來。
這是她寫給季三郎的書信,前前後後十餘封,真真切切表達過少女心事。
待紙絮撒滿地,一抹峻拔身影走出隔扇。
原本還蹦蹦跳跳在寧雪瀅身後的青橘見狀趕忙為夫妻二人拉上門。
門扇遮住斜照的晚霞,也遮住籠在寧雪瀅背後的霞光。
兩人隔著書信的碎片相望,半晌,寧雪瀅道了聲“多謝”,便蹲下.身收拾起“狼藉”,以裙擺兜起。
衛湛大步走過去,皂靴無情踩在其上,將人拉了起來,“讓人進來收拾便是。”
寧雪瀅掙開手,板著臉蹲下繼續拾著。
衛湛再次拉起她,不容分說地扛上肩頭。
隨著頭重腳輕,兜在裙擺上的紙屑四處飄散,寧雪瀅踢踹起來,鬨起脾氣,“你放開我!”
衛湛沒理會,大步將人扛進東臥,放坐在床上,附身含住她的耳垂,用舌肆意撥弄。
吱吱的吸吮聲令人麵紅耳赤。
寧雪瀅不停推搡,不懂他為何自作主張替她處理書信,即便婚前往來書信有所不妥,那也是寫給與她本該成婚的男子,又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
捏緊的小拳頭胡亂地捶打,有一下沒一下砸在衛湛的心口,衛湛微凝眉,捉住她兩隻手腕向後反剪,傾過上半身,吻在了她的臉頰上。
冷肅到可怕。
下頷和臉頰沾染上濕潤,寧雪瀅左右躲閃,氣急問道:“你發什麼瘋?憑什麼翻看我的書信?”
衛湛稍稍拉開距離,凝著女子氣喘籲籲的模樣,冰冷著麵容反問道:“那十餘封書信,透著春心萌動,從習慣、興趣、喜好到禁忌,展現出了最真實的你。就那麼喜歡季三郎?嗯?”
男人失了控,再次桎梏住女子的身體,吻上她的脖頸,啃咬慢舔,迸濺出的氣息陰惻可怕。
“你放開我!”寧雪瀅扭動著身體,雙腳也在使力,奈何力氣小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
“小姐,小姐。”
秋荷的聲音響起,帶著擔憂和急切。
同時,身體也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了推。
寧雪瀅驀地睜眼,發覺自己正躺在東臥的軟榻上。
見她醒來後呆呆愣愣的,秋荷更為擔憂,“小姐近來總是做噩夢。”
“嗯......”寧雪瀅喃喃應答,腦海中緊繃的弦漸漸舒展。是啊,真正的衛湛是不會為這點小事動怒的。
秋荷為她捋順貼在臉頰和頸窩的碎發,溫和問道:“能跟奴婢講講夢見了什麼嗎?”
寧雪瀅搖頭,難以言說那種窒息的暗昧和瘋狂,“我忘記了。”
等秋荷離開,她獨自趴在窗邊撥弄今早才綻放的盆栽茶梅。
須臾,有腳步聲傳來,她閉眼辨認,猜出是衛湛。
餘光中出現一摞箋張,正是那些與夢境相連的書信,她心口一跳,甚覺詭異。
尚未更衣的衛湛坐在榻邊,“聽秋荷說,你又做噩夢了。”
“嗯,無礙的。”寧雪瀅仔細打量著麵前俊美無儔的男子,夢裡的他,多了三分瑰豔,眸光也更旖旎,仿若月下潭水中最瀲灩的水痕。
掃過男人的眉峰和鼻骨,寧雪瀅甩甩頭,不想被一個不存在的幻影滋擾。
她拿過書信揣進懷裡,“你看過嗎?”
“沒有。”
衛湛深知,文字能誅心,沒必要自虐,何況對她打不得、罵不得,又報複不了,何必給自己徒增困擾。
冷靜下來,寧雪瀅誠懇致謝,“多虧了你要回這些書信,自此,我與季家公子不會再有往來。”
這話聽著倒是順耳,衛湛倚在窗邊,單手撐頭,被晚霞映淺了瞳色,“如何謝我?”
懶懶的模樣帶著冷欲,偏偏乍現男色。
“稍等。”將書信收進小匣落鎖後,寧雪瀅返回榻邊,彎腰挨近男人的臉,生出試探心,“想我如何報答?”
衛湛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如雪蓮綻放芳華。
所嫁的男子太過俊美,寧雪瀅有些被蠱惑,單因他的美貌,“那,我親你一下好了。”
溫溫柔柔的人兒,說出話大膽至極。
若非年輕,衛湛會覺得自己聽差了。
晚霞無限好,人也疏懶起來,他倚著沒動,一隻手臂抵在榻圍上,支撐著身體的重量。
得了某種默許,寧雪瀅後知後覺自己有多放浪,怎能講出這樣的話......
可話都放出去了,總不能認慫收回。
她扶扶雲髻,又捋捋碎發,再捏捏發熱的耳朵,一連數個假動作後,附身下去,親在了男人的側臉上。
輕輕一點水,不知有無引起漣漪。
衛湛鳳眸斂起,看著快速撤離的女子,長臂一撈,撈住她的腰肢,將人卷在臂彎中。
僅以一臂禁錮。
寧雪瀅羞到難以自處,雙膝跪在榻上想要起身,“謝已謝過,作何還要困著我?”
她言不由衷,心底絲絲甘味,脫離開了夢裡的驚懼。
素淨的臉蛋也因小打小鬨染上粉潤。
秋荷端著湯碗走進來,瞧見兩道依偎的身影衣衫交纏,立即瞠目退了出去。
衛湛聞到一股紅糖薑水味,鬆開攬在寧雪瀅腰上的手,開口叫住秋荷,“進來吧。”
秋荷站立,露出假笑,轉過身按部就班地服侍起寧雪瀅。
寧雪瀅俏生生瞪了秋荷一眼,“正常點。”
秋荷保持著假笑,像個提線木偶,端著湯碗退了出去。心裡的小人兒瘋狂叫囂,天還沒黑呢,小夫妻怎就膩歪上了?姑爺褪去高冷了?
她擋住要進屋稟告事情的董媽媽,眼一斜,頗為高深道:“非禮勿視。”
董媽媽會意,偷笑著離開。兩個主子能誤打誤撞培養出感情,比雞飛狗跳的鬨騰不知好上多少倍。
晚膳時,寧雪瀅從衛湛口中得知本月廿七,朝臣將要舉辦一場采摘宴,目的是為久治不愈的皇帝陛下采摘生長在青山之巔的稀有藥草。陛下心情好了,病症或許能減輕一些,也能體現臣子們的忠心。
可采摘宴為期四日,其間會逢九,衛湛若不加以隱蔽,無疑會被外人發現心疾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