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自明一愣,目露驚喜之色,下意識以為皇上找到了沈大哥的女兒。
隻見梁正芳對他輕輕搖頭,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
他恭聲領命而去,梁正芳給天子倒茶時,想起曾聽到安郡王妃的解釋,不由感慨世事緣分的奇妙。
當年皇上的舊友沈將軍全家慘遭滅門,唯有當時兩歲的女兒被忠仆替換成自己的孩子,藏在衣櫃中躲過一劫,後又被人帶走。
安郡王妃的經曆跟她有些相似,天子自然會動惻隱之心。
不過,又仿佛不知是同情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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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院中,顧瓔覺得有點頭暈,許是她身體尚未恢複,方才出門走路又急了些。
“派護衛去雲覺寺候著,若王爺打發人來找……”說到陸川行,她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輕聲道:“就說路好走時我自行回去。”
溪月聞言,眼底閃過一抹憤懣。
當時她和懷香已經跪下來哀求王爺,他卻執意帶姑娘離開。這也就罷了,前麵路走不通時,他竟然還丟下了姑娘!
不過她不敢說出來,怕再給姑娘添堵。
“姑娘,您把藥喝了罷。”懷香端著托盤進來,打斷了方才沉悶的氣氛。
看到碗中的湯藥跟昨日的不同,顧瓔目露狐疑之色。
“這裡的管事婆子才送來的,說是正好對您的病症。”她說著,又拿出了一小包飴糖。“她說這藥苦,讓您搭著糖吃。”
在顧瓔眼中,湯藥就沒有不苦的。以前仗著娘親寵她,又是糖又是要改藥方,她吃藥可是家裡的大事。
後來嫁了人,陸川行見她吃糖,皺著眉說會散了藥性,她隻好偷偷吃;進京後,她要做個得體的王妃,乾脆不再吃糖。
偏偏是到了一處陌生的地方,這裡的人甚至不知道她的習慣,就先拿了糖。
顧瓔心裡五味雜陳,她拿起湯藥慢慢喝完,隨即取了一塊飴糖放在口中,果然方才苦澀的藥味被衝淡了大半。
她走到窗邊,春風裹著溫暖的陽光輕柔的吹拂在臉上,輕輕閉上眼,仿佛是來自娘親溫柔的撫摸。
在此刻,她本該緊繃的精神,竟不合時宜的鬆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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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彆院。
鄭柔冰端著熱茶進去時,陸川行正在望著天邊的濃雲出神。
“王爺可是覺得累了?”她柔聲道:“您漏夜趕路著實不易,又立刻去看咱們孩兒,也該好好歇歇。”
“好在咱們孩兒在天上知道您來看他,您到了後才下了大雨。”
她本是想勾起陸川行對孩子的惋惜,卻見他搖了搖頭。
陸川行接過茶杯,下意識道:“昨夜那樣的大雨,不知阿瓔怎麼樣了。”
他知道顧瓔的這段往事,每當雷雨天都是她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可那次為了自證清白,她在大雨中足足淋了一個時辰,從此也落下病根。
那件事因他而起,他對顧瓔是有愧疚的,所以這次進京他沒有為了快讓她乘船走水路,選擇了走陸路乘馬車。
雷雨時但凡他在家,都會陪著顧瓔。
這一次,他將她丟在了大雨中,還是可能引發山洪的路上。陸川行不敢深想,他對顧瓔……並非全無感情。
鄭柔冰見用孩子做理由都不能讓陸川行忘了顧瓔,心中頓起危機之感。但在陸川行麵前,她的賢淑大度不能丟。“王爺不必擔心,王妃身邊有護衛有丫鬟,必當平安無事。”
陸川行心不在焉的點點頭,道:“若路不好走,她應當是回雲覺寺了。”
“王爺彆傷心了。”鄭柔冰在他身邊坐下,牽著他的手,整個人靠在陸川行的肩膀。“以後王爺會兒女雙全,哪怕不是我為您生的,我也替您高興。”
陸川行回過神來,看著淚盈於睫的她,緩聲安慰道:“柔兒,我答應過你的自然不會食言,我們會有孩子的。”
鄭柔冰伏在他懷中,心裡卻仍不踏實。
眼見他雖抱著自己,卻又不自覺望向窗外看天色,鄭柔冰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她著實想不通,顧瓔隻是商戶女,不過頗有兩分姿色,陸川行亦是被迫娶她。她一時有些分不清,陸川行到底是不忍破壞名聲才不改立王妃,還是心裡對顧瓔仍有不舍。
若是前者倒也罷了,若是後者——
她要“幫幫”他才行。
***
借住的第二日傍晚,天色已經徹底轉晴,路上的積水也在減少。
顧瓔找人問了路,聽說通往隔壁鎮子上的路已經恢複,且相距不遠時,顧瓔不願再叨擾這裡的主人,準備辭行。
銀票有跡可循,顧瓔直接讓懷香用荷包裝滿了碎金,作為她們住下的謝禮。
溪月留下收拾東西,顧瓔帶著懷香去求見主人,卻聽說他有事在忙,怕是要遲些才能見她。
顧瓔忙說不急,去了旁邊的小花園等著。
“姑娘,奴婢昨日收拾庫房時,發現了一隻風箏。”之前給她們送藥的婆子過來,手中拿著一隻大蝴蝶風箏。“平日這裡並無女眷過來,眼下又有晚風,您正好消磨時間。”
說著她抬手撣了撣並不存在的灰塵,熱情地遞了上去。“您放心,奴婢之前已經告知過主子。”
顧瓔不忍拒絕她的善意,柔聲道謝後,接了過來。
在附近的小丫鬟看到顧瓔手中的風箏,好奇的望著這邊探頭。顧瓔索性招了招手,告訴她們若無事可以一起放風箏。
見顧瓔生得極美卻性子和善,三五個小丫鬟頓時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