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那上古殷商之時,昆侖山玉虛宮掌教元始天尊因門下十二弟子犯了紅塵之厄,殺罰臨身,故而閉宮止講;又因昊天上帝命仙首十二稱臣,故此三教並談,借商朝與周朝之爭,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戰。”
“商朝最後的氣運耗儘,而介入這場戰爭的神仙們,有的依舊是神仙,有的應劫而隕,有的轉投了西方,更多的,卻是上了那封神榜。”
“故而,後世將這場大戰稱為——封神量劫。”
*
邈邈的雲霧之間,東海上方的一切景象都瞧不太清楚。
天色昏暗,烏雲密布,入目所見皆是灰蒙蒙的一片。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海,世界籠罩在暗沉沉的天空之下,仿佛有一場驟雨將至。
將落未落,欲語還休。
誰能知道這雨,何時才來?
浩瀚無垠的東海之間,昔日的聖人道場碧遊宮,坐落於傳說中秦始皇幾度求仙問道而不得見的蓬萊仙島之上,如今卻同樣籠罩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之中。
凜冽的風刮過巍峨的紫芝崖,風聲蕭瑟,淺淺藏起幾分隱約的不安。
枯黃的梧桐葉被長風卷起,打著轉兒,落到滿麵滄桑的參天古木之下,平白生出幾分淒涼之感。
霎時間,有九霄天譴劃破天地,重重地劈砍在東海之上!
異象生,天機動!
冥冥之中,有什麼變化在悄然發生。
距離洪荒大地無限遼遠的天穹之上,在那高高在上的三十三天外,紫霄宮中的蓮花池裡,泛起了點點的漣漪。接天的蓮葉低低垂下,底下的紅色錦鯉似被驚動了一般,擺動尾鰭,匆匆地遊走。
側殿之中,一襲紅衣的聖人於沉睡中驚醒,忽地睜開眼來。
——那是一雙鋒銳的,仿佛雪白的劍光劃破深重長夜般的淡漠眼眸。
烏色的發,蒼白的近乎透明剔透的麵容,以及一隻修長如玉,瘦削冰冷的,輕輕搭在雲榻邊上的手。
昔日的截教通天教主,玄門上清聖人,今朝的紫霄宮囚徒,法力被禁的廢人,任憑自己烏發散落,衣襟微敞,姿態散漫到了極致。
他皺著眉頭,直起身來,以袖掩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似乎有些許殷紅的血跡自他唇邊滲出,格外刺目,又被聖人若無其事地擦去。
通天聖人微微掀起了眼簾,狹長的眼尾拖曳出幾分迤邐的弧度,忽而啟唇喚了一聲:“師尊?”
他的聲音很輕,落在這空曠到隻餘四麵白壁的側殿之中,登時響起了一二的回音。
良久之後,鴻鈞應了他一聲。
紫衣華發的道祖從殿外走進,仿佛將外界的天光也帶入了這間逼仄的囚室之中。他微垂了眼眸,看著他那位神色依舊蒼白的弟子,眉頭下意識地又蹙了一下。
“傷還沒好嗎?”
通天笑了一聲,懶洋洋地倚靠在牆壁之上:“勞煩師尊掛心,許是好不了了。”
他唇角流露出幾分笑意,又歪頭問道:“師尊今日尋我,可是有什麼要事嗎?”
好不了?
鴻鈞半晌無言,皺著眉頭打量著他散漫的模樣,通天卻仿佛未曾察覺一般,兀自將視線投向了鴻鈞來時的方向。
轟隆隆一聲巨響,又是一道九霄雷霆滾落了凡塵,刺目的慘白閃電透過側殿的大門,映入了通天的眼眸之中。
聲勢浩大,震耳欲聾,低沉的吼聲之中,儘是天地之怒!
紫霄宮中的一花一木見狀都下意識瑟縮了起來,蓮花池中的紅色錦鯉將自己藏得更深,隻露出一點緋色的魚尾。
天地一怒,眾生惶惶……
通天唇角忽而浮現出一抹似有似無的諷刺笑意:好大的威勢!
待鴻鈞看來時,那淡淡的諷刺刹那消失不見,通天唇角含笑,眉眼微微彎起,對著鴻鈞展顏一笑:“師尊?”
鴻鈞頓了一頓,終是垂了眼眸,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通天。”
他走了過來,側坐在雲榻邊上,頗為無奈地瞧了他一眼:“把手伸過來給為師瞧瞧。”
通天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抬眼看了一下鴻鈞,到底是將手遞了過去。
鴻鈞一眼掃過,便瞧見他袖口之上沾染的一點半點觸目驚心的血漬。
師尊的眉心緊緊地擰起,又以修長的兩指輕輕搭上了通天的手腕,查看起他的身體狀況來。
紫霄宮中漸漸靜默了下來。
外麵是狂風大作,驟雨將傾,此時此刻的側殿之中,卻是難得的安靜。
通天靠在牆壁邊上,任憑鴻鈞抓著他的手腕,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他的思緒卻順著那外界的異動,不知落往了何方。仿佛瞧見了什麼一般,聖人的眸光微微閃爍,露出個奇異的笑容。
人間又要落雨了啊。
他等待的時機,或許已經到來。
鴻鈞仔細地觀察著通天的狀況,唇線抿得平直:“你的傷勢……”
通天不著痕跡地收回了手,聞言淡淡一笑:“弟子既然沒了法力,傷勢恢複得慢些,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這也說的過去,隻是……
鴻鈞微微蹙起了長眉,總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他的目光落到通天身上,又搖了搖頭,放下了自己心頭的懷疑:
畢竟,當初通天在封神一劫中所受的傷確實很重。
一人戰四聖,雖敗也猶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