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春心》
文/九裡呀
霍清是個還算乖巧的富二代,按著父母安排的路線走到了大學畢業。唯獨在他爸準備安排他進公司學習的時候極速拐了個彎,選擇在不太熱鬨的街上開了個古玩店。
投入很大,收獲一般。霍清好像完全不擔心一樣,用他爸媽的話來講,就是想混吃等死。
霍清想,不愧是親爸媽,一語道破。那朝九晚五的日子誰愛去誰去,他霍小爺要混日子誰也攔不得。
但最近霍清很鬱悶。鬱悶的原因有二,其一是自家店子隔壁的那家早點店居然搬走了,他愛慘了那家店的早點。其二是隔壁近幾天在新裝修,擾得他在店裡沒睡過幾個好覺。
沒幾天。終於,隔壁店裝修結束了,喜大普奔,他恨不得奔走相告。
他站在隔壁新店門前,抬頭望向門上牌匾:“花店”在心底暗道實在,和他的古玩店放在一起還挺搭。
“你好,先生可以讓一下嗎?”
軟酥而空靈的聲音倏然傳入耳中,霍清不由一愣,轉過身看見眼前女生時有些震驚。“學……”未出口的二分之一的“姐”字被他生壓在喉嚨間,看著眼前人,回過神道。
“好……你是這店店長嗎?”
女生似是沒料到他不讓,微微蹙著眉,但仍是十分禮貌的回答他:“是,我叫林子溪,你好。”
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霍清心想。
“我叫霍清,是隔壁店的,不好意思擋到你了。”他看到林子溪身後幾個箱子,上前幫人提起來。“我幫你吧。”她想說不用,但霍清已經提著箱子邁步走了。
霍清幫忙搬著東西,時不時看向女生忙碌的身影,思緒飄得很遠。他是沒談過戀愛,但也並非沒有喜歡過人,學生時代朦朧生芽的暗戀被細心妥善地埋藏在心底,不曾溢於言表,以為早已經在時間長河裡消失殆儘的感情,在時隔多年再見到故事裡的主人公時,心臟還是不由自主的劇烈跳動。
林子溪顯然不記得他,是意料之中的,畢竟在那段暗不見光的暗戀裡,林子溪從未認識過他,隻有他認識她而已。
他看著雜亂無章的屋內,問她:“你是一個人嗎?”
林子溪點點頭,繼續忙碌著手上的活。
“我喊我朋友過來一起幫你。”
“謝謝你。”
“不客氣,我們以後就是鄰居了,請多多關照呀。”
霍清眯起眼對她笑,心緒卻是雜亂萬分,心臟砰砰跳著。他喊來他的朋友徐應,多一個人的加入,使他們二人省力不少。
下午五點,三人勉強將店裡整理妥當,霍清和徐應二人該回去了,他看著屋子裡纖瘦的身影,眼底浮起複雜神色夾雜著些許不舍,多年不曾見過的重逢猝不及防的,是上天眷顧他嗎?他早年間未果的暗戀會因此有所轉機嗎?但願吧。
他們二人跟林子溪告彆後,剛走出店裡霍清就被徐應撞了下肩膀,身子無端受力使他晃了晃身子,穩住後瞪向徐應。
“乾什麼?”
徐應沒理他黑著的臉,吊兒郎當的笑著說:“你是認識人家姑娘還是一見鐘情啊?”
霍清此刻的表情就像是網上廣為傳播的一張貓咪問號表情包,滿臉疑惑的看著徐應。
徐應見狀,直道:“不是吧兄弟,你當我瞎啊,你心裡那點小九九都快從你眼裡跑出來了,感覺下一秒就會奔騰而出跑個一千五百米了。”
“難不成您老是春心萌動了?鐵樹開花啊霍清,月老先生終於開眼要給你這大鐵樹牽條紅線了啊。”
徐應作勢,雙手合十連連點頭,十分虔誠。
“你胡說八道什麼呢?”霍清照著徐應的腦袋後麵敲了一下。
“那也沒見您老哪次這麼熱心了。”徐應受了霍清那一下,心有不甘,踹了他一腳後跑著溜了。
“哪裡是什麼春心萌動,都陳年老春心了好不好……”霍清走在後麵,低著頭小聲叨叨。
翌日,林子溪帶著自己做好的酸梅湯來古玩店裡準備向霍清他們道謝,店裡隻有徐應一人,她在與徐應交談的空暇中無意看到了書架放著的照片,她湊近,應當是霍清年少時的照片,和現在的長相相差無幾隻是少年氣息更足些。
放著的合照裡的霍清穿著校服,林子溪看著,莫名的熟悉感。
“你是在看我的照片嗎?”不知霍清是什麼時候進來,站在她身後說道。
“你這個校服,我覺得好眼熟。”她伸手指向照片,照片裡穿著校服的少年與旁邊人勾肩笑著。
“南城三中的。”
“哦對!我說呢!”她轉過身,一抬眼就是男生近在咫尺的臉,很近,似乎能看清他的細小毛孔一般,如此近的距離惹得她呼吸都亂了幾分,匆匆低下頭,不經意間耳廓就紅了一圈。
霍清並未注意到她的異象,注意力全在架上的照片。照片!他心下一緊,看向架上最邊上的角落,在那!那是他和林子溪的合照,當年曆儘千辛萬苦弄來的照片,可不能在這一刻穿幫啊,他小心翼翼的向那邊移著步子,伸手倚靠在架子旁,身子恰好遮住照片。
林子溪見他走開,劫後餘生般長籲一口氣,手摸上自己的臉頰,還是熱熱的。
“我也是三中的。”她小聲說。
“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的?”
他暗罵自己的脫口而出,頗為心虛的說道:“聽說過你的美名。”
“什麼美名?”
“嗯……理科學神。”
“那都是學校吹的,不可信的。”聽到久違的稱號,林子溪莫名感懷,同時悄悄埋怨學校老師當年的過度吹噓以至於後來每每同學聚會時同學們都這樣叫她。
“成績會說話啊。”霍清歪頭對她笑,他不否認學校老師的說法,畢竟如若沒有老師的吹噓他就不會認識林子溪了。
“那你是哪級的?”
該怎麼說?要說是她的學弟嗎?不能啊!當年她高考之際我和她搭話的時候可是說的是隔壁班同學啊,要是她還記得的話我說是學弟不就明顯穿幫了嘛!霍清的內心如是想到,最終心虛的說:“跟你一級。”
“哦!我們這算他鄉遇故知嗎?”
“是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他激動之餘脫口而出之後,才發現這兩句簡直風格迥異,他簡直土味出天際了!
“不不不,是校友相會,淚如雨下。”林子溪被他逗笑,眼睛彎成弧線,像小月牙。
依舊很土味,不過她能笑也算有功!逗笑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會給人很大的滿足感。
當年高中分科時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理科,他成績很好,老師對他抱有很大期望,誇獎之類的話從不吝嗇,但後來不知為何他迷上了遊戲,整日整日的往網吧跑,一發不可收拾,遊戲就像從電腦屏幕伸出的魔爪緊緊的抓著他不放。
因此他的老師總是不厭其煩的將他喊到辦公室孜孜不倦的教誨他,希望他能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每次談話內容總會出現一個人的名字,是老師帶過的最引以為傲的學生,林子溪。
“霍清啊,你說你原來的成績那麼好,基礎又很穩,為什麼要自甘墮落呢?”老師如是教導。
“沒。”霍清惜字如金。
“那你為什麼不去上課,總是逃課去網吧,你想想我都抓你幾次了。”
“好玩。”依舊惜字如金,老師看著他這樣簡直苦不堪言。
“什麼好玩,你那是被欲望所控製,被娛樂的欲望所控製!你是個個體的人,時不能隨意讓欲望控製你,要學會控製欲望,你懂嗎?”老師仿佛是下定決心要將他從泥潭中拉出來一般。
霍清沒聽太明白,這次連字都不說一個隻點點頭,老師見狀,直捂胸口,心裡暗罵霍清油鹽不進,轉過頭對準備去班裡上課的另一個老師說:“把你們班林子溪叫來可以嗎?”
“時老師是想叫我們班子溪來幫你開導學生嗎?這個月幾個學生了,這樣一來我覺得該向校長申請給子溪開一個心理開導室。”
“那怎麼行,子溪都高三了應該忙學習。”兩位老師說罷,上課的老師便走了。
不一會兒,一個女生進來站在霍清旁邊同老師講話。
“老師。”
“子溪啊,麻煩你了,辛苦。”
女生側過身說:“同學,我跟你談談。”霍清聞聲一愣,用食指指指自己。
他還未出聲,女生又說話。“嗯,我叫林子溪你好。”
“霍清。”
“同學,你是不喜歡學習嗎?”霍清一臉黑線,沒有理她,隻看著她,心想這女孩子還挺漂亮。
她圓溜溜的大眼睛,嘴裡源源不斷的蹦出字來:“同學,你是不喜歡學習還是懶於學習,當你開始享受學習時你就不會覺得它無聊乏味了,你會因此感到快樂與滿足。而且隻有你變得足夠優秀時才會交到一樣足夠優秀的朋友。”
她微微嘟著嘴呼一口氣,正要接著說就被搶了先。
“同學,你是電腦嗎?可以源源不斷的一直說,並且素材庫那麼足。”這是他從第一次被叫辦公室到這次一來說過話字最多的一次。霍清看著女生的樣子,莫名覺得可愛,不禁輕笑出聲。
“不是。”她回答,然後置若罔聞繼續說道:“同學,你有沒有聽說過一段話,*懶惰是很奇怪的東西,它使你以為那是安逸,是休息,是福氣;但實際上它所給你的是無聊,是倦怠……”
“停。”霍清打斷他,雙手交叉,比出一個錯號示意。走進辦公室,麵向老師說:“老師,我會學習的,不逃課了。”
老師和林子溪俱是一驚。
“老師我先走了。”霍清說完經過老師同意後走出辦公室,林子溪跟在他身後說:“同學,你要記住,對於學習,你假裝努力沒有用,因為結果是不會陪你演戲的。”
霍清揉揉耳朵,感覺要起繭子了一般。
“知道了知道了,謝謝同學。”
“那就好,祝同學你金榜題名。”說完林子溪便走了。
“終於走了。”霍清如獲重生:“聲音倒是挺好聽的,但這麼嘰裡呱啦的不停說教再好聽的聲音也聽不下去啊。”
自此之後,霍清的逃課次數居然真的減少了,但礙於隻是減少並不是消失,老師十分不滿的依舊叫他談話,甚至提議讓他多去高三年級看看林子溪是怎麼樣學習的。
林子溪?霍清回想半晌,哦!上次對他說教一大段的那個女生,挺可愛。
他鬼迷心竅的聽從了老師的建議,時不時的跑往高三的致遠樓,觀察著林子溪的學習生活。
等他意識到因為耳濡目染和他時不時往高三樓跑的原因產生的對林子溪一些不明情愫時,高三已經臨近畢業。
高考前夕,三中的部分學子非要和學神合影,握手或是其他來蹭蹭運氣,希望得以金榜題名,林子溪則是學神群體之一。
他鼓起勇氣,混在人群中走到林子溪的麵前,笑著同她講:“林同學,我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嗎?”
他向她伸手,其實心底十分忐忑。林子溪也將手伸出,同他握住。她的手很軟,霍清想。
“有學神林同學的握手加冕,我的考試必然所向披靡。”
林子溪向她笑,說道:“祝你成功。”
“那林同學,我能和你合照嗎?”
“能。”林子溪沒有過多稀奇他的要求,同意了和他合照。霍清聞聲,生疏的擺弄著相機,最後留下了一張距離不遠也不近的合照。
“有學神林同學的合照加冕,我的高考必然金榜題名,也祝林同學高考順利,金榜題名!”
“你也是。”她對他笑,歪著頭,十分可愛。這是少年時期的他至今對林子溪最後的印象,他聽聞林子溪報考了北方某座城市的學校,等他高考時便義無反顧當然報考了同所城市,他卻不曾想過,同城數年不曾遇上一次,那段年輕的感情便從此埋藏心底,不曾見過天光。
如今再見,是上天眷顧,如今重逢,她若是能喜歡他,他必然佑她餘生。
“你知道嗎?今年我們學校要舉行建校五十周年校慶,你要不要去?”她坐在櫃台邊,雙肘支著,托著臉問他。
“應該要去,是十月份嘛。”他看著她托腮,從指縫間鼓著肉,心裡直道可愛死了!
“到時候方便的話一起吧。”
“好。”她說要一起!!!好開心!但他還是很鎮定的隻說了一個字。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南城了。”林子溪略微惆悵的說道。
霍清詫異,他以為林子溪的家鄉就是南城怎麼會不常去呢。
“你不是南城人嗎?”
“不是啊,我是北寧人,讀高中時爸媽在那邊工作。”
“哇,我跟你相反,我是南城人,我爸媽在這邊工作,所以讀完高中我也過來了。”其實他來這邊,爸媽隻是原因之一,之二便是因為林子溪在這邊讀書。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之後他們做起了鄰居,不過多久兩家店子便熟絡起來,時不時的在一塊吃飯,林子溪和霍清他們也變得十分熟絡,這期間林子溪和霍清先後收到了來自母校舉行校慶的邀請函。
十月三日,林子溪將店子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和他約著到機場坐飛機前往南城。
航程大約三小時,林子溪登機不久便睡著了,霍清坐在一旁時不時看窗外,萬裡雲層,時不時看身旁,心上人睡顏。
因為途中飛機輕微的顛簸,女孩歪著小憩的腦袋轉變了方向,恰巧就落在他的肩上,本來昏昏欲睡的霍清因此變的十分清醒,心如擂鼓,他能清晰的聽見自己藏不住的心跳聲。他低眉看著女孩十分溫柔的睡顏,女孩像是夢到了什麼好事,嘴角微微勾著。他就看著,覺得微笑也會傳染,不然自己為什麼也在笑呢。
不知不覺間,他也睡著了。等他醒來時,已經該要下飛機了,林子溪微微紅著臉向他示意,該走了。
他和林子溪到酒店時天色已晚,各自回到房間收拾妥當後出來一起去吃飯。這途中,路邊拎著一籃花的小姑娘走到他的麵前,抬頭對他說:“大哥哥,買束花吧,可以送給姐姐啊。”
霍清停住步伐,看向小姑娘的籃子,籃子內擱著粉色與紅色玫瑰和一些他不認識的花,他伸手拿了兩束,而後看到籃底放著的像是手環的東西問道:“這個是手環嗎?”
“是的,哥哥你要嗎?”
“要。”他付了錢之後,將買來的花送給林子溪,她推辭,推來推去之後最終還是收下了。
“這個要不要給你戴上。”他晃晃手裡拿著的花朵手環。
見她點點頭,便伸手拿過她的手腕,為她戴上,她太瘦了,他想。
“謝謝。”她低頭看著手腕。
“不客氣。”
他們二人一起走著,沉默一時,霍清倉促的想到一個話題。
“你為什麼會開花店啊?”
“因為,今生賣花,來世漂亮啊。”她勾起嘴角笑,看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