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姐們緊忙上前,將她扶起:“你沒事吧,小希!”
血珠順著手腕流淌,像是落在雪地裡的紅梅,一個懂醫的族姐快步近前握住沈希的手,用帕子幫她簡單做了包紮。
那族姐憂心忡忡地說道:“下回可千萬彆用手去拿了,小希!”
“這碎瓷瞧著尋常,最容易劃傷。”她拍了拍沈希的肩頭,“等回去以後,記得讓府醫再好好看看。”
“無妨的,阿姐。”沈希淺笑著說道,“不過是小傷而已。”
痛意細細密密,近乎是有些癢,的確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傷處。
沈希也剛好借這個理由先走一步。
與她同住的族姐沈瑤有些憂心,還想陪她一起回去,也被沈希攔住了,她柔聲說道:“瑤姐姐不必勞煩,咱們姐妹難得一見,瑤姐姐再多與姐姐們說會兒話吧。”
沈希三言兩語便勸住了沈瑤。
外間的雪地依舊濕滑,加上對青雲寺的路不熟悉,她小心地走了片刻才發覺好像走岔路了。
這寺廟雖好,但同她似乎有些不相適。
沈希的心情煩悶起來,長廊空寂,眾人又都去鏟雪了,便是一個過路的小沙彌都尋不到。
她又繞過兩道轉口,仍是沒有尋到路。
但牆角一枝淩寒獨開的梅花吸引了她的目光。
沈希在燕地兩年,已經許久不曾看過梅花,相傳沈家始祖死於隆冬梅林,連沈氏旁支都避諱梅花。
彆說栽植,就連去彆處做官的沈家子弟,見到院落裡有梅也常常會移植到彆處。
沈希卻是喜歡的。
她輕輕地撫上梅枝,聞嗅了一下初綻的紅梅。
冷香凜冽,悠長細密。
初聞清寒幽微,在肺腑流轉須臾後,則會泛起灼燒般的濃烈香氣。
頗有些像蕭渡玄偏愛的一種冷香。
沈希神情微怔,她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可卻意外踩到石子,差些就要摔倒。
好在一雙手及時地扶在了她的腰側,製止她往後方跌的動作。
但與此同時方才還冷淡的香氣霎時變得濃鬱,無聲息地灌入她的肺腑。
男人的聲音響起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誤闖了什麼地方。
“站好。”蕭渡玄鬆開手,輕聲說道。
沈希原本放鬆的心弦霎時繃得緊緊的,連垂在袖中的指骨都不自覺地屈起。
明明是很柔的語調,但就是讓她聽出了少許嚴厲的意味。
片刻後沈希才想起這不是在東宮。
蕭渡玄身著月白色的寬袍廣袖,身姿高挑挺拔,俊美翩然,氣度恍若謫仙,清舉玉質。
沈希站穩身子,她抿著唇向他行禮:“臣女見過陛下。”
“彆說你是迷路才過來的,”蕭渡玄輕笑一聲,“都是大孩子了,不至於這般沒長進吧。”
他的姿態很隨意,幾乎有些像是鄰家的兄長。
但壓迫感也無聲息地也落了下來,沈希長睫輕顫,朱唇也動了動。
“不是,陛下。”她低聲說道,“臣女是看見這裡有梅花,方才走了過來,擾了您的清閒,是臣女之過,臣女這就離開。”
蕭渡玄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手受傷了?”
沈希的手僅在行禮時伸出來了一刹那,而且還被另一手給擋住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留意到的。
她的指節蜷縮著,本能地有些抗拒,但身體已經養成習慣,在蕭渡玄的話音落下後,便乖順地將手伸了出來。
沈希低聲說道:“回陛下,是方才在齋堂不小心被碎瓷劃傷了。”
“過來。”蕭渡玄眉心微動,似是有些不懌。
哪怕很清楚這裡不是東宮,沈希仍是控製不住地緊張。
蕭渡玄輕按住她的腕骨,讓隨行的醫官給她上的藥。
那醫官生得麵熟,對她笑得也很溫和。
但沈希放鬆不下來,也完全記不起來他是誰。
她渾身都緊緊地繃著,藥膏觸碰到傷處的痛感便更甚,似被蜇過一般泛起灼燒般的痛意,全靠蕭渡玄按著才沒有劇烈顫動。
處理好傷處後,沈希的額前已全是冷汗。
蕭渡玄按著她的腕骨,輕聲說道:“意外劃傷?真的不是看到以後故意去撿嗎?”
他的話音懶洋洋的,沒什麼關切的意味,反倒有些看笑話似的隨性。
沈希也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蕭渡玄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
“真不是,陛下。”她知道這樣的動作已經不合時宜,但沈希仍是忍不住彆過了臉,不再看他。
蕭渡玄低笑一聲,沒有言語。
上過藥後,痛意漸漸地開始蔓延。
沈希臉頰微仰,忍不住地輕輕吸氣,視線亦是有些模糊發黑。
但當目光飄落到紙簍裡,瞧清楚那紙團間隙掩著的糕點時,她忽然就冷靜下來了。
那是清早時她給蕭渡玄送過來的精致糕點。
被棄之如履般地扔進了紙簍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