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掙紮著坐起身,她下意識地探出指尖想挑開簾子,但很快就如被燙傷般地收了回來。
絕對不能讓人發現她在這裡。
冷汗浸濕了額前的發絲,沈希戰栗地抬眸看向蕭渡玄,滿心都是絕望。
若是叫人察覺鑾駕裡的人是她,她就徹徹底底地完了。
不僅籌謀都要落空,她還要背負深重的惡名,從此再沒人將她當做端莊矜持的沈家女郎,她隻會被視作為禍宮廷的妖女蕩/婦。
沈希心裡亂得厲害,薄薄的眼皮都紅透了。
當透過那隱約的縫隙瞧見撿起那玉璧的人是父親時,她更是慌亂到無法言說。
如果是旁人拿到,交予侍衛再呈上來便可。
可是沈慶臣這個位級的人,就不便如此了。
那種自魂魄深處而起的恐懼,迅猛地如深黑色的潮水般湧了上來。
當沈慶臣緩步走近時,沈希再度體會到了頭皮發麻般的戰栗,她的呼吸恍惚而細弱,連心跳都似乎停滯了下來。
她將臉頰死死地埋在蕭渡玄的衣襟前,纖細的指節顫抖,死死地攥住他的衣袖。
身軀更是如若被冷風吹過的花枝,不斷地顫抖著。
蕭渡玄深色的眼眸微微晦暗,最終是將鶴氅搭在了沈希的身上。
到了這個地步,再想遮掩已是不可能的,索性不如就這樣罷了。
光影流轉,鑾駕裡映入些月色的光亮,深色的鶴氅模糊地勾勒出少女的體態。
她的臉頰緊埋在皇帝的衣前,腰身亦被皇帝的手攏著。
隱隱約約,看不清晰,唯有身上的細微馨香流散了出來,如暗夜裡的穠麗花朵般輕輕漾著。
沈慶臣是何等風流敏銳的人,方才隔得遠時他便覺察出了什麼。
此刻鑾駕稍稍升起,他便明了全部。
他暗自想著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竟能得幸到如此地步。
蕭渡玄的容色如常,他邊撫著沈希的腕骨,邊平靜地抬起手接過那枚玉璧,輕聲說道:“有勞沈卿。”
他的指節冰冷,但沈希卻隻覺得腕間滾燙,強烈的灼燒感讓她的肩頭發顫。
她拚命地想要將手抽出,礙於在人前又不敢大幅地掙動。
最後弄得倒像是欲迎還拒。
蕭渡玄卻更加肆意,他分開沈希的指節,修長的手指抵著她的指縫強行插了進去。
兩人十指交纏在一起的刹那,她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太緊張了,細微的哭腔按捺不住地溢了出來。
她的眼眸是濕漉漉的,臉龐也是濕漉漉的。
諸多混亂的想法在沈希的腦海裡不斷閃過,等到簾子再度落下後,她的眼眸已經哭得紅腫。
“好了。”蕭渡玄輕聲說道,“你應當相信你父親的品行。”
他話音帶著少許諷意,漫不經心地將玉璧放進沈希的掌心。
既輕視,又不以為意。
沈希攥緊那枚玉璧,低著頭胡亂地揉著眼睛,往先的鎮定與沉穩,在方才全都飄到了九霄雲外。
滅頂的恐懼久久沒有消散,依然盤踞在她的心頭,讓她坐立不安、惶恐焦灼。
她艱難地將那玉璧顫手放入袖中,手背剛剛撫過眼尾,又有淚水止不住地滑落。
並非全因為恐懼,一起作祟的還有一種怪異的情緒。
兩年前亦有過類似的事發生,上回險些撞見這事的人是先帝與陸太後。
那時沈希也是這樣恐懼至極地縮在蕭渡玄的懷裡,連大氣都不敢出,他溫聲安撫她,並將她輕柔地攬在懷裡。
明明隻差一件外衣的距離她就要被帝後二人發現了,可蕭渡玄愣是將她護了個周全。
直到現今,沈希仍然能回憶起那般幾乎能遮天蔽日的安全感。
就仿佛隻要有蕭渡玄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必懼怕。
可在方才他是那般無所謂地令人升起鑾駕,讓那月色照出了她的身形。
因為不在乎,所以也不須有什麼顧忌。
沈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聲音沙啞地說道:“多謝陛下。”
她有些虛弱,神情也帶著些萎靡,像是頹敗的花朵,隱約透著病氣。
蕭渡玄眉心微蹙,抬手撫向沈希的額頭,她似乎有所誤解,身軀不自覺地躲閃了一下。
少女的額頭光潔白皙,卻過分的熱,臉頰上的潮紅亦有些不自然。
蕭渡玄輕聲說道:“你發熱了。”
沈希有些懵懂地抬起眼,她像是不小心耳鳴了,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她這個人實在不禁嚇,瞧著張牙舞爪,全副武裝,實則稍微逗弄就會心亂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