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已經散得快要儘了,爭吵聲十分的壓抑,加之有侍女和護衛遮擋著,並不是十分刺耳。
沈希回過頭,瞧見是樂平公主和駙馬陳青識在拉扯,急忙帶著蕭言快步走了過去。
樂平公主似是有些崩潰,她壓低聲說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你的事奔走了多久,你以為是什麼人都能在禦前當值的嗎?可你為什麼一點都瞧不見我的付出呢?”
“那個女人是什麼人,你是什麼人?”她近乎有些淒厲地說道,“你若是想永遠賦閒在家,就儘情同她廝混去吧!”
陳青識甩開樂平公主的手,冷冷地說道:“樂平,你理智些。”
他看樂平公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鬨的瘋子。
即便已經暗裡撞見過他們二人爭吵,沈希仍是無法相信,眼前這個神情悲哀、瘋狂的人居然會是昔日明豔張揚的樂平公主。
她拉住樂平公主的手,扶穩了她的身子。
回眸看向沈希的一刹那,樂平公主的眼淚陡地便落下來了。
今日可是她的二十歲生辰,然而她深愛的夫君竟是做出了這般折辱她的事情。
她可是公主,可是皇帝的親妹妹。
不,不是陳青識膽大包天到敢於折辱樂平公主,而是樂平公主無底線地後退,將這個權力也交到了陳青識的手裡。
沈希心底止不住地生出寒意。
她從來都不知道,情愛竟是這般可怖的物什,能叫一個人麵目全非,連尊嚴都甘願叫人踩在腳下。
蕭言的眉頭也皺了皺。
都說樂平公主和駙馬相愛多年,最是琴瑟和鳴不過,怎麼聽她的話似在說陳青識有了旁的女人?
尋常男子,娶得高門妻子尚不敢肆意尋歡。
陳青識娶的可是公主,他怎麼敢如此胡來?這可不僅僅是移情彆戀的事,說得嚴肅些這就是藐視皇室的權威。
樂平公主緊緊地擁住沈希,潸然淚下,似是忍受了不知多少的淒苦。
但情緒退下去後,她很快就恢複了沉穩,就放佛剛才的失態全是沈希的錯覺。
沈希還沒有想好怎麼安慰樂平公主,樂平公主便撫過她的手:“讓你見笑了,小希。”
樂平公主啞聲說道:“勞煩你就當什麼都沒瞧見吧。”
“阿言也是,姑母拜托你了,”她看向蕭言,聲音越來越低,“母後身體不好,我不能再讓她操心了,你能明白嗎?”
蕭言卻沒有立刻答應,他正色道:“姑母,駙馬平時待您也這般嗎?”
他的話語太直接了。
那雙溫潤的眼退去了少年人的懵懂,多了份屬於成年郎君的堅定。
樂平公主神色愕然,卻是第一時間反駁道:“青識、青識他平時並非這樣的……”
她的話語磕絆,聲音也越來越低。
再沒有比這更麻煩、更難看的事。
即便這些年來,沈希和父親的關係還算不錯,沈慶臣對她也很是偏疼,但在某些時刻,沈希還是無法克製地對沈慶臣生出怨懟。
母親病逝前,他們兩人每次的爭吵就是這個樣子。
那時沈慶臣已經和崔氏的小姐有了牽扯,就等著母親病逝,好將心上人早些時候迎進門,遮一遮她那日漸大起的肚子。
曾經相愛的少年夫妻,在婚後未滿七年,就已然走到了儘頭。
可即便在那時,母親依然保持著傲骨。
所以沈希還是不能明白,樂平公主到底是吃了怎樣的迷魂藥,才會為了一個男人將自己作踐到這個地步?
但她沒有再說話,隻輕輕拉過蕭言的手,向著樂平公主說道:“我們明白,公主,今日我們就先不打擾您了。”
蕭言仍想說些什麼,沈希手下使力掐了他一把,他才徹底噤聲。
向樂平公主道彆後,她拉著蕭言快步離開。
沈希步子小,但是走得很急,蕭言被她一路拽著,連聲說道:“表妹,表妹,你慢些!”
等到走遠了沈希才放開他,她低聲說道:“表哥,你是沒同姑娘打過交道嗎?”
她的語意含蓄,但蕭言瞬時沒了方才的氣勢。
“表妹,你消消氣。”他緊忙說道,“方才是我說錯了話。”
見沈希的眉還微微皺著,蕭言拉過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打去:“好表妹,你彆生氣,氣壞了可怎麼辦?你若是氣得厲害,就打我吧。”
沈希哪裡會生氣呢?
她就是想要蕭言吃個教訓,被他拽過手的刹那,她就禁不住笑了出來。
見她笑了,蕭言也笑了出來。
兩個人並肩走過月洞門,然而沈希抬頭的刹那,便與蕭渡玄的目光直直地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