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轉身開了後備箱,下巴微抬,示意她放蝦,已經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個字了。
溫霽手裡提著河蝦,看到他後備箱裡全是紅彤彤的禮盒,手裡這點綠無處安放,最後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邊。
男人上車前看了她一眼,溫霽已經自覺走在車前頭,現在兩人都有抵押物,誰也不怕誰跑,然而今天的太陽過於猛烈,溫霽邊走邊晾了晾身上的藍色帆布中裙,上麵的亞麻碎花襯衫裡顛著汗,越走越往胸脯上湧,她捏著襯衫衣領晃了晃,試圖往裡送一點風。
“嗶!”
身後的車忽然朝她響了下喇叭,登時把她嚇了跳,她單手扶著草帽,看到擋風玻璃後的男人指了指副駕駛座,溫霽搖頭:“我不坐。”
男人單手扶著下顎,有些不耐煩地凝起濃眉,說:“我讓你靠邊走。”
溫霽:“……”
也不知誰家這麼倒黴讓他走親戚了。
她挨著馬路牙子走時,忽然感覺有陣冰冰涼涼的風拂了過來,尤其她穿著小背心的地方感覺舒爽了點,眼神往車窗邊望,發現是這位迷路的大哥忘了關副駕駛的車窗,空調汨汨吹來,讓她貪到了一點涼。
“溫霽!”
忽然,曬得要融化的水泥路前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趕著牛,朝她喊。
溫霽熱得懶得說話,就晃了下手裡的蝦簍,半大小子“咦”了聲,打趣道:“今天是給你的如意郎君做蝦啊!”
溫霽等對方走到前頭,直接拿蝦簍敲他腦袋:“什麼如意郎君,值五十一斤嗎?”
“你不知道啊,我阿媽今天去你家幫忙了,說你要完聘的事。”
溫霽擺了擺手,淡定道:“除了拿這件事嚇我還能有彆的新意嗎,行了,趕緊回家,不然牛趕不上吃草,狗趕不上吃粑。”
這時男孩的眼神往那輛高底盤的黑色越野車望過去,好奇道:“那你領彆的男人回家,如意郎君不會生氣嗎?”
“嗶!”
一道響亮的大喇叭響起時,牛也跟著“哞”了聲。
溫霽轉身,看到車裡的男人右掌滑過方向盤,左掌撐著下顎,臉色不高興地皺著眉頭。
“你快回家,作業記得寫,不然找你家大人去。”
溫霽雙手叉腰,被身後男人恐嚇找她家大人之後,她此刻也以強欺弱。
果然,長大了就這點好,其餘的——
她心情有些失落,還要被太陽趁熱炙烤。
“喏,這裡上去就是溫家村了,看到門匾了吧,不過你這車子開上去要小心點噢,路特彆窄。”
說完,她攤開了手心,示意這位“麋鹿”的帥哥轉賬,因為他信守承諾,溫霽眼下覺得他確實是帥的,三庭五眼周正又深邃,像刀斧雕刻出來的。
看到他手機屏幕亮起,溫霽仰頭衝他一笑:“謝謝噢,麋鹿先生,祝您好運。”
她今天倒是運氣不賴。
“等等。”
男人一道懶洋洋的嗓音響起,問她:“你還沒答我,你家大人住哪?”
溫霽沒想到他這人還挺計較,“這蝦不是常年供應,都是一筆買賣,你下次再來不一定有緣噢。”
“溫霽是吧?”
忽然,他念出了她的名字,溫霽張了張唇,想扇那放牛小弟的嘴。
男人鬆下手刹,引擎在小坡路上轟鳴,他扔了句話:“有沒有緣,可不是你說了算。”
他這意思好像是她就算不說,他在村子裡逮著人問溫霽住哪兒,他就能去告狀了,溫霽心虛,轉身穿過小道往自己家跑回去,他應該沒那麼閒吧?
但溫霽還是反手把門鎖上了。
“誒!你這丫頭又野哪裡去了?”
溫霽一回家就被阿媽數落了聲,院子裡來了幾個姑婆在摘菜殺雞,她把蝦簍藏在身後,阿媽眼尖,就問:“摸著蝦沒有?今晚席麵上擺著也是好看。”
溫霽從容搖頭,阿媽說她:“我看你就是拿來玩的,快進屋洗洗,準備晚上開席。”
“這一到放暑假全是做好事的,阿媽這次又要送出去多少紅包?”
溫霽被數落一通就戳阿媽心窩子,但這次她卻笑如春風滿麵,看向自己女兒:“阿媽今天啊,不送,隻收。”
溫霽被她捏著麻花辮帶進屋,忽然看見床上擺的紅裙,想到放牛郎說的那句話,該不會真的是狼來了吧!
“媽!你之前怎麼不說!”
“說了你能回來?更何況這婚事自打你出生就訂了,不是早告訴過你了?”
溫霽被阿媽拆了墜在胸前的兩根麻花辮,此刻炸成了一頭羊毛卷:“你們也沒問我同不同意呀,現在什麼年代了?不能搞封建這套包辦婚姻!”
“要不是人家封建認這門親事,咱家還有錢供你讀書啊?再說了,你念這麼多書,你告訴我,錦上添花易得,還是雪中送炭難得?”
老一輩道理一套套的,阿媽嫌棄地給她散開了頭發:“趕緊去洗澡,一會村裡的叔公們要過來跟你未婚夫吃飯,你什麼都不用管,讓他在那兒應酬就行。”
溫霽一聽她那個便宜未婚夫要過來吃飯,眼神就往二樓的窗戶外望,忽然看到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停在家門口,瞳孔猛地一睜,披著頭發就跑下樓了,阿媽抓都抓不住。
“溫霽!”
院子裡聚來了好些長輩,溫霽穿過廳堂來不及跟各位叔公們打招呼,就衝到了家門口打量起這輛剛才被她帶到溫家村的車!
“這車誰的,怎麼隨便停在我家門口?趕緊挪走!”
這時有人在她耳邊笑:“瞧阿霽急著見未婚夫的樣子,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這是張初越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