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的夜壓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溫霽在喊出這一句話時,那道立於天地間的暗影抬起了頭。
她從屋頂處站起身,渾身發抖,視線四處周巡,最後落在那把竹梯上。
把它搬上來不就好了,再怎樣她站在屋頂也不會被歹人近身。
想到的瞬間手已經去哆嗦扶梯,可計劃周全,實際錯漏,竹梯真的好重!
“哐當!”
院子的鐵門被掀開,溫霽嚇得腳下踩的瓦片都要打滑了,手再一用力去拉竹梯,卻發覺它如釘在水泥地上,紋絲不動。
“你在乾什麼,給我下來!”
一道吼聲把溫霽狠狠驚住。
張初越單手抓著竹梯,仰頭盯著她看,眼神怒火中燒。
溫霽受了雙重驚嚇,第一嚇是夜半鬼敲門,第二嚇是這鬼叫張初越。
“你、你、你怎麼才回來!”
她被嚇得聲帶打顫,委屈溢出眼眶:“那麼晚了,萬一有陌生人來爬牆怎麼辦!”
張初越緊鎖的眉頭似乎被她這句話浸軟,語氣沉了沉:“你先下來。”
他扶著竹梯尾,溫霽吸了吸鼻子,背對著他正要踩下,忽地一道光照了過來,她微愣地回頭,是張初越用手機給她打了燈。
她心尖似有道豁口開了。
落到地,他也沒來扶她,隻是把手機收了,眼神凶惡:“大半夜是有老鼠還是猛獸讓你逃到屋頂。”
她確實像個落荒而逃的人。
“大半夜你被人打劫啦!”
溫霽嘴巴因為不高興努起:“你的大車呢?”
張初越把竹梯放倒地,像是防著她再爬似的,還在考量藏哪裡她才不會碰到。
“車油費漲了,先放基站上,跟人借了輛摩托車回來。”
溫霽眼睛癢,揉了揉,大驚後是疲倦的困,“你下次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大半夜戴著頭盔來撬家門,誰看了不喊賊啊。”
張初越回頭,月影朦朧,她的眼睛也朦朧,水霧霧的一片,見她要走,沒來由開口:“為什麼爬屋頂?”
溫霽覺得他忽然說道理了,肯聽她講:“站得高望得遠啊。”
“望什麼?”
溫霽見他眼神盯著她看,像明滅短暫的光。
“望~穿秋水啊~你以為我望你啊!”
溫霽說完溜回了屋,地上的影子長長,攀上她途經的小路。
張初越抬頭望了眼屋簷,無聲扯唇笑。
-
第二日清早,屋頂炊煙嫋嫋,山巒翠煙起霧。
溫霽本來對張初越又嚇又吼的一夜還存著氣,但她肚子餓了。
之前說如果起不來就去奶奶家吃,但今日大早,霜水凝露珠,張初越已經在廚房的灶台下添火。
“不去奶奶家吃嗎?”
“一會我過去乾活,順道再吃。”
溫霽聽出來了:我去吃,你在家。
意思是那是他的奶奶,不是你的。
溫霽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手去摸茶壺,熱的。
一杯溫水剛下肚,就見院外走來道佝僂背影。
“外婆?”
溫霽對張初越的外婆有印象,那天大家吃飯,她中氣十足,淬了口罵張初越的爸爸被狐狸精勾引。
“阿霽啊!叫初越彆做早飯,走,去外婆家吃。”
溫霽愣住,啃哪個老這事她做不了主,讓外婆坐下喝水,進去跟張初越說:“外婆讓我們去她家吃。”
張初越手裡切好的瓜落了鍋,說:“做好了,讓外婆一起吃。”
溫霽得令又往廳堂裡跑,張初越家的廚房和廳堂是獨立的兩間廂房,都麵朝院子,她走出廚房經過廊下,朝外婆道:“他說做好了,讓您一起吃。”
這時外婆皺眉:“他奶奶不是讓你們去她那兒吃嗎?怎麼沒去?”
溫霽該怎麼回答,總不能又跑回去問張初越,她隻好說:“不能天天麻煩她老人家。”
這話像正中了外婆的心意,她笑道:“那你們這樣,過一天到外婆家吃,間隔著來。”
溫霽臉上笑容僵住。
“而且初越也跟他奶奶的口味不合,她做個西紅柿都撒糖,甜不拉嘰,初越聞到一點甜都不吃。”
正當溫霽以為自己說錯話時,猛不丁問了外婆一句:“初越不愛吃甜?”
廚房裡香味濃鬱,張初越做了蔬菜鹹肉疙瘩湯,白裡飄著綠與紅,看著胃口大開。
見溫霽扶著外婆進來,眉頭微凝:“好了,你們坐到外間,我端。”
外婆閒不住,急性子,扶著張初越的手說:“你這哪能做菜啊,這瓜都還沒熟透,放兩天再吃。”
張初越看著那麼多瓜堆在屋角,早餐順手就切了片撒進湯裡,此刻被外婆一說,尷尬地輕咳了聲,溫霽開口:“看著很香。”
說罷,感覺張初越的視線朝她落,她抿唇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