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你給我修床板!”
“因為你夜裡太吵了。”
溫霽:“……”
在床底下安靜的幾秒裡,溫霽氣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不過張初越的更大,暗沉沉時聽像頭牛。
她舔了下唇,脖頸後還枕著他的手掌,粗糲的陌生感讓她有些癢,兩人嘴上互刺,溫霽眼裡狡黠,蔫壞道:“你怎知我今晚還在這兒睡?”
她側身臥在他身旁,那粗糲的掌紋從她脖頸後滑過,收走,驚起一灘鷗鷺。
“咚!”
有的男人說不過女人就用蠻力,例如又是一錘子敲床底板,溫霽趕緊溜出來,決心讓他白費功夫。
“阿媽,我們今天就要回去了。”
溫霽下樓吃米線時麵露哀愁:“張初越家裡還有活要乾呢,要不讓他先回去,我留在這。”
阿媽眉頭緊皺:“哪裡有這樣的,回門把媳婦留在娘家,這不是退貨是什麼?下個月你嫂子就要生了,我辦完你的事就得去西城,你哥抽不開身回來,我就讓他顧著你嫂子先。”
溫霽一聽眼睛放光:“阿媽,我陪你去!”
阿媽進廚房,溫霽端著碗跟在她身後,她又氣又笑:“那等你嫂子生了,你再跟初越過來。”
又是初越初越,“到時候我上課沒空,我結婚他不來,他生孩子我也不去。”
“孩子出月你肯定要去看啊。”
溫霽調皮道:“彆人孩子出月我上趕著看什麼,我家的初越還不夠我看麼?”
阿媽讓她牙尖嘴利的舌頭一繞沒反應過來,溫霽神清氣爽地轉身,恰好看到張初越就杵在了客廳。
好巧啊~
嗬嗬。
他那雙狹長的眼睫裡藏了兩枚黑漆漆的棋子,大約是在部隊和軍校待過,讓他看久了,有種一刹而過——被當作獵物的感覺。
“張初越,你早飯在廚房呢。”
溫霽背對著他坐在飯桌前,支使他趕緊走。
“初越修好啦,你坐著,阿媽給你端出來。”
“好。”
他在她家除了“好”字不會說彆的了,兩人坐到圓桌前,溫霽看到他棱角峻逸的手攏住杯把,喝水。
溫霽不知他剛才聽了自己幾成話,視線從他的手往上抬,驀地對上他不經意投來的視線,她瞳孔一縮,似乎表現明顯,趕緊埋頭吃。
阿媽端著米線出來,坐在桌前和他們聊天,溫霽有一搭沒一搭地聽。
“阿霽的書桌用的還是她哥哥的,是舊了,本來要換新,但她上大學後又不用,加上要嫁人,這才沒管。”
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
溫霽一碗米線吃到涼。
上午他給家裡摞柴,薄薄的日頭在兩人之間分了界,他在太陽那頭,她在陰影這頭。
“你是不是覺得我家條件不好,才沒開口說床的事。”
書桌是不用的,壞不壞無所謂,但床他是要睡的,若是不舒服,阿媽麵子就不好看。
有些人情世故,張初越比她懂。
此時襯衫衣袖挽起的手臂泛汗,筋絡攀岩著骨骼縱橫,麥色肌理透著光暈,這是大地的兒子。
“你家是二層磚房,我的是瓦房。”
他話落下,柴整齊地摞進了雜物房,溫霽坐在屋簷下抬手撐腮,發現他後背全濕了也得穿齊整,在這兒他不像在家那樣,套件背心穿。
“張初越,我們下午回去吧。”
男人撩起眼皮,漆黑的瞳仁裡映著她纖薄的紅衣。
“不試試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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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底的魚兒擺著尾潛入,一對對土鴨子鳧進水裡,燦爛的陽光適合西紅柿的生長,棚頂的節瓜也不遑多讓。
密密麻麻地搶占著光,溫霽鑽進去的時候,有零星的光照在張初越的身上。
他個子高,輕而易舉便將瓜果收入囊中,而她舉了舉手,依然碰不到瓜尾,忽然,身後罩來一層暗影,瓜尾墜下,碰到指尖。
她手裡還沾著從河底摸魚時帶上的水珠,說:“今年的瓜不錯。”
“瓜熟蒂落。”
阿媽在棚裡樂嗬嗬道:“多摘點回去,等阿媽去了西城,這些放著也壞了。”
張初越身高手長,將那藤往下壓,說:“我手裡拎著桶,你掰。”
“瓜熟才蒂落,這個青噠噠的,強扭的瓜不甜。”
她輕巧的話一落,隻有張初越聽見,阿媽沒有應她,張初越壓藤的手微重,氣息微不可察地笑了聲,穿過藤蔓野蠻生長的小徑,對她說:“也不是什麼瓜給我,我就吃的。”
等他走過,溫霽忽然笑了聲,心跳咚咚地響,說:“你講大聲點,讓我阿媽聽見。”
張初越給了她一個高大的背影,在外當好好女婿,在她麵前壞話說儘。
不過大概是有他這句話,讓溫霽覺得兩人多少有些同仇敵愾,她將那根半熟青瓜薅下來,最好讓她哥一口都沒得吃。
回程的路上,兩人在安靜的車廂裡一言不發。
“哢嚓”
溫霽咬了一口黃瓜,清爽。
張初越眼皮撩了下,她就從袋子掏了根給他:“吃嗎?”
他手沒動,左手搭在窗沿上,語調有些故作挑剔:“強扭的瓜不甜。”
“但它水多啊!”
車胎顛了一下,溫霽跟著身子晃了一下,舉著瓜說:“你不渴就算了。”
“我開車,回去再吃。”
溫霽把瓜塞回袋子,怕掉,又用兩條腿.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