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憋著不說話,衣車裡頭就此安靜下來。
扶蘇自然不知道安南心裡頭的想法。
外頭此時有人進來稟告,“公子,此時已經是午時了,可要停下來先歇息歇息。”
扶蘇點點頭,“先停著休息吧。吃些乾糧再行走。”
外頭跟著的不僅是士兵,還有的是押去修長城的勞工。現在這個隊伍還不算太長,若是之後到了其他地方還會更長。那些勞工都會被押著去到上郡,修建長城。
扶蘇對這個很是了解,所以自然不吃驚。雖說他認為此舉勞民傷財,卻更知曉這匈奴的危害。匈奴人最常的就是在邊境燒殺搶掠。
若是遇上那些野心強的,隻怕還會想著南下進攻。
當初秦國滅犬戎,分為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如今的秦朝仍然麵臨著向北逃竄過後形成的匈奴。一部分是羌族,還有一部分便是南下之後被各個諸侯國給滅了。
多年過去了,對峙的還是這些老對手。
扶蘇一邊下衣車,一邊和安南說這長城修建的原因。安南聽得認真。
驛站裡頭的人不多,那些官員大多不敢冒犯扶蘇,畢竟雖說是被流放到邊疆去了,可到底不是一般人。
而驛站外頭則是很多的勞工正在用飯,他們大多表情呆滯,此時正端著自己的碗吃飯。
驛站會負責準備一些吃食,《秦律·司空》規定,給官府服徭役,首先是管飯的,男的每天給三分之一鬥糧食,女的給四分之一鬥。這些自然也是扶蘇在給安南說。
扶蘇對著這些事情可謂是如數家珍,一點都沒有不熟悉的。
安南坐在桌子上,看著外頭那些人吃的東西。大多是豆飯。
對麵的扶蘇似乎是看出來安南對這些都並不了解,既然還未開始用飯,便和安南繼續說。
“牛宜稌(糯米)、羊宜黍(黃米)、豕(豬)宜稷(栗)、犬宜粱、雁宜麥、魚宜菰,凡君子之食恒放焉。這是《禮》中所說,貴族最適宜的飯菜。隻有超過七十的老人,方能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食。”
扶蘇給安南擺好筷子,示意他嘗嘗。安南不知道扶蘇給他擺筷子是一件如何讓人吃驚的事情,畢竟扶蘇是長公子,他雖脾氣好,卻也不會隨意放低自己的身份。
事實上扶蘇做完這些之後,自己也愣住了。隻不過他沒有多想,隻是不說話了。他自認為是儒家,自然吃飯時一舉一動都是按著禮來的。顯得安南反而有些無禮了。
安南不知道是不是這邊的吃食都是這種味道的,他抬頭看了一眼扶蘇,見他似乎毫無感覺,並沒有意識到這東西並不好吃。
就知道自己這幾天沒去嘗試那些食店裡麵的東西是正確的決定。
安南並不需要按時進食,他基本上就是一個人偶的狀態。但是他看過之後朝代的那些食物模樣,看著讓他有些嘴饞,也想過秦朝的吃食會是何種模樣。但是總歸不是這樣的。
安南的表情一點沒控製,自然被對麵的扶蘇也看見了。
“小公子這是怎麼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一旁的齊七開口問道。
秦朝的鹽並不是後代的鹽,這個時候的鹽是粗鹽。吃起來並不好吃,但是就算這般,這也是隻有貴族能享受到的東西。
安南搖搖頭,“我隻是沒餓。”安南似乎在撒謊,但是齊七也確實想不到其他理由。畢竟這些吃食對於他這個秦朝傳統的胃來說,並不算差。
覺得差的,恐怕隻有安南這個見過後代人食物的人。
一旁的差役看著心疼,這麼好的飯菜說不吃就不吃了,未免有些浪費了。
安南五感敏銳,自然察覺到了他的眼神。於是問道:“我可否將這些端給那些差役?”
扶蘇這時候已經吃好了,沒等齊七回答,他先行回答了。
“自然可以。”
貴族應食用這些,可若是浪費,這卻是扶蘇更不願意看見的。所以安南說這話時,扶蘇沒經過多少思考就答應了。
想必,這浪費食物如何都要比那些禮儀更讓人更覺得可惜。
齊七倒是沒想到扶蘇會這般說,畢竟平日裡頭公子可是很看重那些禮儀的。要不然也不會因為這個和陛下有了衝突。
這到底還是齊七不是那麼了解扶蘇了。他雖然信守禮儀,卻並不死板。
他驚異,安南卻覺得很正常。招呼個差役就把這些東西給端過去了。
這時候光是吃飯是不使用筷子的,人們也不把筷子稱為筷子,而是箸。
所以安南把那些菜端過去的時候,還沒考慮到他們沒有箸能拿來夾菜。
他自己沒在意,還去後廚去給他們拿了箸。
卻看到了那些差役有些奇怪的目光。這公子一看就是貴族,沒想到還給他們拿箸。
難道,此去並不簡單?
他們有些惶恐,對視一眼,誰也沒動。哪家貴族會施舍飯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