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安看了他一眼,伸手將他深皺的眉頭撫平,道:“今日一早禦馬苑那邊傳來消息,說前幾日負責照顧烏燁的馬奴發病死了,臣去看過了,不是正常生病,大約是被人害了。”
趙遂:“那為什麼還要去禦馬苑?萬一我……”
“不會有萬一,”沈元安輕輕拍拍他的後背,安撫道:“王爺還記得禦馬苑的監司周立嗎?”
“記得……”趙遂猛地抬頭,想通了其中關竅。
禦馬苑的監司周立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他鐵麵無私,平日從不與任何官員或是皇子交往,但他從先皇還未去世時就對六皇子趙琛照顧有加,勉強算得上是趙琛的人。
而如今這兩樁事都與趙琛扯上了關係,那就不如約趙琛在禦馬苑見麵,到時候萬一出了意外,趙琛第一個逃不了嫌疑。
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恰恰是最安全的地方。
沈元安笑了笑,“王爺想通了?”
“嗯!”趙遂使勁點點頭,又驚歎道:“尋規,你好聰明!”
嘿嘿,不放過任何一個討好大佬的機會。
沈元安被他直白的語言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的將頭扭到了旁邊,斟了杯茶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
趙遂的心思早就飄到了禦馬苑,他在屋子裡來回踱步,越想越覺得此法可行,隻是試探人不是他的強項,還得請沈元安出馬才行。
兩人商量了一會兒,趙遂親自給趙琛下了帖子。
小皇帝登基後趙琛和趙騁就從皇宮裡搬了出去,趙琛還未封王,但他有一座府邸,是從前先皇還在時親自下旨為他修建的。
名為鄺麓園。
一個時辰後,趙遂的請帖便穩穩地落到了鄺麓園的書房中。
趙琛摩挲著手裡的玉珠手串,看著這請帖陷入沉思。
明承先生推開門便看見他不停的轉著手裡的珠子,於是咳了兩聲,故意發出來點動靜。
趙琛回過神,見是明承便鬆了口氣,從座位上站起來默默見了個禮,“先生。”
明承知道他不會說話,也說過許多次不必拘禮,但總是拗不過趙琛。
明承道:“殿下快坐,說過許多次了,殿下不必拘禮,我雖占了個師名,但殿下是主我為仆,豈能讓殿下向我行禮。”
趙琛衝他溫柔的笑笑,並不作聲。
當然就算想作聲也發不出來,他當年傷了嗓子,至今都說不出來話。
明承知道他心裡敬著自己,便沒再多說,隻關心道:“殿下今日心緒又不寧了嗎?”
趙琛心裡有事便會不停的轉手裡的玉珠,這一點明承早就發現了,但他從未提起來過。
趙琛心裡苦,嘴裡又說不出話來,有個能發泄情緒的東西是好事。
趙琛將擱在案上的請帖遞給明承,靜靜的等明承看完。
明承一目十行的將帖子劃過,也陷入了沉思,他道:“這是攝政王的帖子?今日送過來的嗎?”
趙琛臉色不太好的點點頭。
“他邀你在禦馬苑賽馬,”明承道:“聽說攝政王半月前在禦馬苑摔了一下,當場暈倒,後來也沒查出來是誰做的,他挑這個時候邀你過去,隻怕還有彆的打算。”
趙琛也是這麼猜的,因此才會心煩意亂。
他想了想,拿起一張宣紙,寫道:“鴻門宴?”
明承搖搖頭:“應該不是,攝政王摔馬一事與咱們無關,就算他要查也查不到咱們頭上,更沒有證據,隻怕是彆人在他跟前說了點什麼,他要來試探殿下。”
趙琛心裡一緊,他想對明承笑笑,扯了半天也隻扯出來一個蒼白的笑容。
明承心疼他,連忙道:“殿下不必憂思過慮,此事與咱們無關,他要查也查不到咱們頭上,再者說,以殿下的脾性,他應當知道殿下性情,不會懷疑到殿下身上的。”
“殿下且放寬心,就算是試探,殿下問心無愧坦坦蕩蕩,更不必懼怕什麼,且見招拆招吧。”
趙琛被他安撫住,又站起來溫溫和和的道謝:“謝謝先生。”
他脾性溫和,很少發脾氣,更沒有尋常失聲者的燥氣,總是溫溫和和的。
但也極少有表達欲,趙琛從不用手語,偶爾必須要說話的時候才會拿筆在紙上寫一兩個字,讓人瞧見了總是忍不住心疼他。
明承心裡擔心,卻沒有表現出來,他知道趙琛不需要同情,於是換了個話題道:“聽說周立還在禦馬苑的地牢裡關著。”
提起這個,趙琛臉色便不太好看,他下意識的點點頭,沒作聲。
明承知道他有心結,也沒多說,隻溫聲道:“殿下明日不必刻意與周立保持距離,這時候,越刻意看起來便越有問題,殿下坦蕩一些就好。”
“畢竟、”明承頓了下,才道:“蘭呈府的事情剛被壓下去,原俶撞柱身亡,此事已然死無對證,那二百萬兩白銀的事便再無人知曉,殿下隻要咬緊了不鬆口,誰都奈何不了殿下。”
“殿下隻要再等一等,”他道:“時機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