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格窗灑進屋裡,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上來,卻沒有一間屋子的燈是開著的。
陳默雙腿蜷縮著,儘可能把自己埋進衣服堆。
衣櫃的門很嚴,合死之後半點光都透不進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躲進來的,陳老太的身體像一團被揉皺的報紙滾落在人群中間,伴著那陣輕巧的腳步聲,砸在腦子裡緊繃著的那跟弦上。
在顧以銘下指令的瞬間,所有的冷靜都分崩離析,人群四散,尖叫著想要往更遠的房間裡鑽。
她體力很差,不想連累了一直拉著她跑的林回舟,於是狠下心甩開那隻手,跌跌撞撞跑進身旁那間沒有上鎖的房間。
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找著藏身的地方,再回過神時,已經將自己縮進了衣櫃的角落裡了。
櫃門隔絕著外界的聲音和光,在一片漆黑和寂靜中,隻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喘\\息聲。
陳默一手壓著瘋狂跳動的心臟,一手死死捂住嘴,在呼吸聲終於被壓下去的時候,她聽到外麵吱呀一聲輕響。
門被一點點推開,走廊的燈光落進房間裡,又沿著櫃子縫隙,投在陳默的眼睛上。
呼吸在刹那間停滯,她將嘴巴捂得更緊了一些。
小念進來了。
小皮鞋踩著地板,時遠時近的發出聲響,她似乎尋找了許多地方,連衛生間也沒有放過,可依舊是一無所獲,小小的身影站在門口,不甘又無奈發出輕微的歎息聲,最後隻得將房門重重關上。
燈光消失,四周再次暗下來,小皮鞋的聲音重新響在走廊裡,嗒嗒地越走越遠。
陳默豎起耳朵仔細去聽,直到四周再也沒有了腳步聲,才顫巍巍伸出已經被冷汗浸透的手。
櫃門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入目不是死寂的房間,而是滿目猩紅。
陳默微微一愣,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沿著那抹猩紅一路往上,正對上一隻黑漆漆的眼睛。
那隻眼睛慢悠悠眨了一下,透過窄小的縫隙向內張望。
咯咯的笑聲不知從什麼地方發出來,小念的嘴角扯開,露出一排尖利的牙齒。
“找到你了!”
“嘭”的一聲。
櫃門被撞開,陳默的後腦勺撞在身後的櫃子上,她不斷縮著身子後退,像是想把自己塞進少得可憐的衣服堆裡。
滿身是血的小念筆直的站在櫃子麵前,身後的玫瑰藤像蛇一樣盤在身後,張牙舞爪地伸過來。
她的一張嘴巴越烈越大,最後腦袋歪了歪,眼角流出兩行血淚。
“爸爸會打我,媽媽會罵我。”
她的皮膚像脫水的玫瑰花瓣,迅速乾枯,毫無血色的掛在臉上,“奶奶說……她要淹死我。”
“後來他們達成了一致,要將我做成一隻布娃娃。”
陳默終於受不了,她抱住腦袋,發出一聲崩潰的尖叫,混在小念尖銳的笑聲中,顯得無助又淒涼。
與此同時,房門又一次傳來“吱呀”的輕響。
陌生的聲音遠遠傳來,叫的不是陳默,而是小念的名字。
小念沒有色彩的眼睛裡露出幾分疑惑,她將眼睛從陳默身上挪開,似乎是想看看那個不速之客。
陳默也順著她的目光,滿目驚恐的望向來人。
那是一個隻有的一條腿的女人,她用自己僅剩的腿極快的蹦跳著,眨眼間來到小念身邊,浮腫渾濁的眼睛無意中瞥了陳默一眼。
陳默的嘴巴張了張,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那雙眼睛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難看的臉對準小念,連聲音都沙啞的可怕。
“怎麼躲到這裡了?”
小念死死盯著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的眼睛,“米蘭阿姨?”
米蘭拉起小念的手,語氣像是在哄孩子,“陳先生已經把車準備好了,什麼都不用收拾,趕緊跟阿姨走。”
像是想起了什麼糟糕的事情,小念的手觸電般想要縮回來,但被米蘭死死抓著,怎麼也動不了。
身後的玫瑰藤瘋狂扭曲著,卻像是有什麼忌憚一樣,遲遲無法朝米蘭的身體逼近。
她隻能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吊在那隻手上,死死掙紮。
“我不去,我不出門!”
米蘭沒有再說話,尖利的指甲摳進小念的皮肉裡,將她以極快的速度拖出了房門。
四周重歸靜寂,陳默顫抖著手腳從櫃子裡跌出來,眼睛死死盯著地上那攤被拖得長長的血跡,四肢怎麼也用不上力氣。
整個古堡都回響著小念刺耳的尖叫,她不知掙紮了多久,手上的禁錮消失時,她被推進了一個幽暗的房間裡。
四周昏昏暗暗的,什麼都看不清楚,唯一一點星光不知照在了哪片玻璃上,反射回來時,正好落在她的臉上。
小念大著膽子抬頭去望,不是什麼玻璃,是布偶兔子的眼睛。
她的小兔子,不知被什麼人劃破了肚皮,正可憐的躺在床上。
像是心臟被割開了一道傷口,恐懼瞬間蔓延到了全身。
她甚至來不及分辨這股陌生的情緒從何而來,就連驚慌失措的尖叫,都不知道該叫出什麼名字,隻能手腳並用朝著那張床奮力地爬。
玫瑰藤曼鋪天蓋地卷進屋子裡,將那隻玩偶死死護在其中,連一根掉落的毛發都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