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風看著病曆單上猩紅的幾個字,“失憶症?”
失憶症也算是精神病?
他淺皺了一下眉,下意識地朝穆荀川手上的單子望了一眼。
穆荀川那份病曆單很亂,病症那一欄歪歪扭扭寫著雙向情感障礙、躁鬱症、精神分裂等字跡,然後又被暴力的劃掉,最後在上麵寫了兩個透印的大字。
瘋子。
穆荀川突然笑出了聲。
“2044-4,”他冷不丁開口,“還有人嗎?”
季風一愣,才反應過來他是說的病房號,又低頭在病曆單上找了一會兒。
2044-5。
還真巧。
“2044-3”、“2044-1。”
又有兩人喊,一個是先前場景中說過幾句話的中老年人,另一個是林回舟。
季風見兩人走過來,有意無意地朝病曆單瞅了瞅。
年紀大點的叫胡有臣。
“我是2035-1,”江頌擺著一張苦瓜臉蹭過來,“能換房嗎?”
答案當然是不能,好在顧以銘過來安慰。
“我和陳默都是2035,”他把病曆單往江頌麵前遞了遞,“老熟人了,在哪都一樣。”
江頌探了個頭,“被害妄想症?你還挺危險,陳默姐呢?”
陳默揚起手上的病曆單,“疑病妄想症。”
江頌:“難怪一個病房,咱們三個都挺會想的。”
顧以銘嗬嗬一笑。
除此之外,其餘基本是兩三人一個房間,運氣還算好,沒有出現單人單房的情況。
大廳裡掛著一個大擺鐘,指針走了幾圈,叮叮當當開始報時。
晚上八點。
九點才來查房,時間還算充裕,眾人又將一樓二樓裡裡外外探查了一遍,才踩著九點的報時,抓著病曆單匆匆找回病房。
房門是白森森的單扇鐵門,靠上的地方有一個圓窗,看起來還算乾淨。
季風走在前麵,找到2044號房間,握住把手輕輕一推。
消毒水的味道很重,隱著一股淡淡的鐵腥。
不出意外,每個病房都有五個床位,季風原本以為會有一個空床,進門後才發現,2044-2早就住了一個人。
是個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看有人走動,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手忙腳亂的把地上的被子披在身上,顫顫巍巍的給自己立了個慘白的墳。
季風的床位靠窗,進來的時候朝那人床尾看了一眼。
Jake。
英文名,挺洋氣。
三十五歲,病症……恐貓症??
季風坐到自己床上,對穆荀川唇語交流:“NPC?”
穆荀川微微點頭。
哪怕是NPC,也多少讓人有些不自在,因此幾人都把想交談的話憋了回去。
牆上掛著個古舊的鐘表和一個紙質日曆。
九點過了一分鐘,查房的醫生卻沒來。
他們是二層第44個房間,一間一間查過來的話,應該還得等一會兒。
季風有些無聊的將房間打量了一圈。
房間很長,衛生間在門口,稍微擋了進門的視線,五張單人鐵床,床頭各有一個不大的櫥櫃,落地窗豎了一圈圍欄,掛了兩扇白色的窗簾半遮著。
整體環境還算不錯,他環顧了一圈,將目光落在自己櫥櫃上放著的一本書上。
漆黑的硬皮紙上印了一行看不懂的燙金字,翻開卻全是空白頁。
像是醫生落在這裡的記事本。
沒什麼看頭,季風隨機將書隨手扔回去,就聽門口“咣當”一聲。
病房門被打開,醫生進來了。
一個醫生帶著兩個護士,醫生看起來很年輕,帶著眼鏡,一副斯文的樣子,唯一有點特殊的是,他的一隻眼睛是藍色的,很清透的藍,像是混血,又似乎是得了什麼奇怪的病。
兩個護士手裡拿著記事本,乖巧的跟著他來到林回舟的病床旁。
“新來的?”他開口問。
好在不是什麼聽不懂的語言,林回舟點頭如搗蒜。
醫生回了個身,接下護士手裡的紅色藥片放在櫃子上,又簡單介紹了幾句。
“我姓吳,是你們的主治醫生,藥每天早上發放,這是今晚的量,吃完好好休息。”
不知是不是吳醫生說話的緣故,2床的墳包抖得更厲害了,但這位醫生似乎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例行詢問了幾句,一路來到季風麵前。
“寫了嗎?”
他往季風床上一瞥,隨手拿起那個燙金字的黑色記事本。
穆荀川已經懶洋洋的躺下了,聞言將頭轉向季風。
季風也被問得兩眼發懵,“寫什麼?”
吳醫生將空白的記事本掃了一眼,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又忘了?”
他朝季風的床頭指了指,上麵歪歪扭扭寫了三個牛頭大的字,“寫日記。”
季風:???
進門的時候沒記得牆上有字啊?
似乎是察覺到了季風的疑惑,吳醫生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每日查房前必須寫完今天的日記,昨天剛換的日記本,今天就又忘了?”
他說完將聲音放小,側頭對身後的護士喃喃道,“這個月第五次了,給注射。”
季風:???
“可是……”
他試圖給自己辯解,“我也是新來的,和他們一起來的,吳醫生,是不是搞錯了?”
吳醫生卻沒理會,轉頭接過一個細長的針管注射器,推了一下裡麵不知名的紅色液體。
季風一個機靈,整個人都精神起來的,他下意識地往床頭靠,誰知那幾個護士就像突然得了命令似的,不約而同地撲上來,將他拉扯著躺回床上,手腳麻利的鎖上了束縛帶。
袖子被掀起來,冰冷的針頭猝不及防地紮進血管。
“吳醫生,我還能解釋……”
解釋是不可能再解釋了。
冰冷的液體順著血液一路回流到心臟,手臂的麻痛感也隨之傳遍全身,眼皮開始打架,整個身體不由自主地痙攣。
失去意識的瞬間,他隻來得及看了一眼穆荀川那雙緊縮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