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魚愕然地看著身上的嫁衣,視線緩緩地轉到屋子裡。
室內是一片極為喜慶的大紅色,然而這樣的紅,讓人無端聯想到血液流淌時的腥紅,充滿不祥,甚至周圍的器具,也不是正常之物,而是一種散發著陰邪之氣的冥器。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即將成為一場冥婚裡的新娘子。
季魚知道,有些妖邪之物喜歡將生人的魂魄拉入陰冥之地,讓其作為新娘或新郎之一,與其舉辦冥婚。
一旦禮成,生成婚契盟約,妖邪便可將其魂魄吞噬,奪其性命。
隻是……
季魚慢慢地轉頭,看向守在屋子裡的僵屍老嫗。
是什麼樣的冥婚,能讓一個屍王級彆的恐怖邪穢作為喜婆鎮在此地?連一個喜婆的等級都如此可怕,那新郎會是誰?
僵屍老嫗始終是一副喜慶的模樣,隻是在那張青黑的僵屍臉上,說不出的詭異陰森,連室內燃著的喜燭都像是扭曲的鬼物。
她時不時為季魚整理身上的嫁衣,為她戴上各種金銀珠寶飾物,每一件都是散發著森然陰氣的冥器,將她裝扮得極為美麗。
直到外麵響起一陣熱鬨的鑼鼓鎖納聲,透著一種陰冷森然的喧囂,震耳欲聾,令人驚悸。
僵屍老嫗滿臉喜慶地給季魚戴上紅蓋頭,扶著她起身。
季魚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雙腳像是踩不到地,無法腳踏實地,如同一個被人擺布的傀儡,由著僵屍老婆子攙扶出去。
季魚被送上了花轎。
她渾渾噩噩地坐在花轎裡,手裡捧著一柄金鑲玉的冥器,手指動了動,想要扯下頭上腥紅的蓋頭,卻被無名的力量製止,始終無法抬手。
現在的她是一個出嫁的新娘子,即將參加一場荒唐的婚禮。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又似轉瞬過去。
花轎停下來,季魚被扶下花轎。
鑼鼓喧天,熱鬨非凡,在這喜慶的熱鬨中,又透著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隔著紅蓋頭,季魚看不到外麵是什麼情景,能感覺到無數強大的妖詭陰邪之氣聚集一方,它們為這場婚禮而來,為它慶祝,每一個都真心實意地嚎叫著。
其中有一道最恐怖的氣息,似高高在上的鬼神,冷漠地俯視世間,又似幽冥深處的主宰,鎮壓世間一切陰詭邪物,令其恐懼臣服。
季魚感覺到有什麼可怖的強大存在朝她靠近。
她應該害怕、恐懼的,本能地畏懼那未知的強大存在,然而恐懼未起時,她的思緒開始變得混沌,再也無法維持清醒。
手裡被塞了一根紅綢,紅綢的另一頭,落在一隻蒼白修長的手裡。
滿目腥紅的世界鬨哄哄的,她聽得不甚清晰,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傀儡,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婚禮。
“送入洞房——”
隨著這道尖利陰森的聲音響起,無數的喧聲襲來,那是鬼哭狼嚎的尖笑聲,新鬼笑舊鬼哭,為著這場浩大的婚禮祝賀。
紅綢那邊動了動,季魚機械地跟著走,大紅色的嫁衣裙擺晃動,如同流動的鮮血。
周圍的喧鬨漸漸遠去,隨之變得安靜、寂然。
她安靜地坐在鋪著大紅喜被的婚床上,戴著鳳冠,蒙著紅蓋頭,等待著她的新郎。
一隻膚色蒼白、骨節修長勻致的手掀開她頭上的紅蓋頭。
季魚緩緩地抬起頭,無神的眼眸望向站在麵前、一襲大紅色喜袍的新郎官。
這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無法用語言形容,他的五官像天道賜予人間的禮物,極其昳麗,近乎妖異。
他的唇角含笑,一雙黑得沒有光澤的眼眸凝望著她,甚至倒映不出她的身影。
“娘子。”他柔聲喚道。
季魚恍恍惚惚地看著他,嘴巴張開,聽到自己的聲音:“夫……君。”
紅袍男子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握住她的手。
被那隻手握住的刹那,一股極為陰冷幽寒的氣息襲來,讓季魚渾噩的神智清醒了幾分。
隻是這幾分清醒,在男子幽暗的眼眸注視下,再次潰散,意識被深深壓住。
男子握著她的手,柔情蜜意地將她拉到懷裡。
季魚乖巧地倚靠著他,被那具陰寒的身體凍得直哆嗦,嘴裡喃喃地叫著“夫君”。
他低頭,用力擁緊她,“娘子,你很冷嗎?”
季魚隻是往他懷裡縮,一邊叫著:“夫君,好冷……”
生魂離體,如何受得住這般強大的妖邪的本體幽寒陰邪之氣,然而她的神智渾噩,被動地依靠著她的“夫君”,想從他身上汲取一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