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年以來,能擔任皇城鎮妖司指揮使之人,無不是實力強大的除妖師。
“江逝秋”這個名字,瞬間便在這群人心中有了一個強者的印象。
此時再看江逝秋,他身上穿的那一襲緋色錦衣,腰係白玉蹀躞帶,正是鎮妖司指揮使的正服。
“原來是江大人。”眾人客氣地行禮。
朝廷和民間的除妖師之間涇渭分明,私底下矛盾不少,彼此互相防備。不過到明麵上,朝廷鎮妖司統領所有除妖師,可以調動各處除妖師,有監督之責,眾人麵上還是要給幾分薄麵。
季魚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裡,隻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是江逝秋嗎?
她怎麼記得,指揮使應該是江朝山?這江逝秋又是打哪裡來的?可看在場的人,居然絲毫不懷疑,甚至連紅綃都是如此,她十分了解紅綃,哪能沒注意到紅綃原本緊繃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鬆下來。
不僅是紅綃,所有人對江逝秋的身份深信不疑,十分信任。
季魚眸色微深,她並不覺得有人會對自己隱瞞這些消息,或者自己平時忙到忘記,連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是誰都不清楚。就算有新的指揮使上位,沒道理人人都知曉的事,自己卻不知。
江逝秋……
未等季魚思索清楚,突然有人說:“對了,江大人,你與季少主……”
眾人想起先前江逝秋朝季魚叫“娘子”這事。
江逝秋一雙漆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季魚,唇角的笑容越發的柔情蜜意,溫柔地說:“我與阿魚成親了,阿魚是我的娘子。”
那人神色恍惚,然後點頭:“……啊,對對對,前些日子,江大人確實與季少主成親了,我等還去喝過你們的喜酒呢。”
其他人臉上的神色也由懷疑到肯定。
季魚看著這一幕,隻覺得渾身發寒,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身體微微發顫,心口的疼痛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又是鬼迷心竅。
或是更可怕的某種妖邪迷障蒙蔽,甚至能將人的記憶和認知都改變?
在場的除妖師,大部分都是各個勢力培養出來的精英弟子,能力極強,可此番看他們的模樣,對江逝秋的話絲毫不懷疑。
在他們的認知裡,江逝秋便是皇城鎮妖司的指揮使,同時……也是她季魚的夫君,她與他前些日子剛成親。
這時,一隻手輕輕地搭在她纖瘦單薄的肩膀上。
“阿魚,你身體不舒服嗎?”
季魚看著那隻手的主人,他的膚色是一種冷白色,並不過分蒼白,甚至還有溫度,比她的體溫高多了,也比她更像人。
他垂眸看她,目光專注到讓人心悸。
身體的虛弱和劇痛讓季魚的反應變得遲鈍,在他伸手攬住她時,她喃喃地說:“我……沒什麼事。”
她的眼角餘光瞄見紅綃擔心的模樣,但她並未像平時那般,第一時間上前。
季魚心裡又有一種篤定,此時在紅綃心裡,江逝秋是她的夫君,是可靠之人,有江逝秋在,她很放心。
這個猜測讓她心中又是一沉。
心中強烈起伏的情緒,讓原本就羸弱的身體越發破敗,季魚將湧到喉嚨的腥氣咽下,掩嘴咳了幾聲。
她已經習慣了身體無時無刻肆虐的痛,越是疼痛,越是清醒。
正是太過清醒,讓她清醒地知道麵前的這個叫江逝秋的男人的古怪。
可她連他是人是妖、是敵是友都分不清,更不用說在場的所有除妖師,除了她外,都陷入迷障之中,意識被蒙蔽。
“娘子,很難受嗎?”江逝秋臉上的笑意斂去,麵露心疼之色。
季魚垂眸,不知道說什麼。
她的身體僵硬如石,疼痛在體內肆虐,連抬根手指都困難,更不用說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能將所有天師的正常意識蒙蔽的存在對峙。
見她不言,他也沒在意,突然探臂,將她抱了起來。
她的呼吸微滯,並未掙紮,安靜地倚在他懷裡。
許是這副乖順的模樣取悅了他,她聽到男人的輕笑聲,那聲音極為悅耳好聽,低低沉沉的,充滿柔情憐愛。
季魚已是強弩之末,體內無處不在的劇烈疼痛讓她的意識瀕臨潰散。
最後的意識裡,她聽到男人對那群除妖師說:“阿魚的身體不舒服,我先帶她去歇息……”
季魚無力地閉上眼,任由自己的意識沉入無儘的黑暗之中,心裡生出幾分喟歎,不知這一次,自己還能不能幸運地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