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立於血泊,看見施黛,極輕笑……(1 / 2)

反派攻陷記事 紀嬰 11079 字 8個月前

事實證明,僵屍耐力有限,跑不了馬拉鬆。

從江白硯的院中離開後,施黛乘著青青一路回到施府前院,和等候在這裡的其他人彙合。

“看樣子,我的符籙頂多控製它遠行兩個時辰。”

宋凝煙撫摸青青的臉頰:“兩個時辰,夠嗎?”

僵屍雙目微眯,蹭了蹭她掌心。

“當然夠。”

施黛看得很開:“兩個時辰,不僅能讓僵屍行遍長安城,還可以去一趟周邊城鎮。單是長安城裡的送貨生意,就足夠賺一大筆錢。”

雖然做不了長途快遞,短距離的外賣也挺好,都是賺錢,她不挑。

孟軻也很滿意。

僵屍速度快、效率高,最重要的是非常能打,實力遠遠超過大多數鏢師,不用擔心被半路劫貨。

毋庸置疑,這是妥妥的送貨天選之子。

蜷在施黛懷裡的阿狸:……

從聲名赫赫的凶物,一朝淪為大昭送貨員,僵屍它不要麵子的嗎?

僵屍不覺疲累,青青狂奔這麼久,到現在生龍活虎。

被誇得開心,它原地蹦跳兩下,嘴角半揚,一副還能大戰三百回合的樣子。

阿狸:……

好吧僵屍它不要麵子。

“至於阿春姑娘,我明日帶她去脂粉鋪子看一看。”

孟軻笑道:“你與青青離開後,我們討論出一個好主意。可以讓阿春為僵屍上妝,讓它們瞧上去與常人無異,走在路上,不會嚇到人。”

一加一大於二,這叫組合牌。

等幾人商量結束,施黛回房歇息,已是醜時。

阿狸困得眼皮子打架,趴在她懷裡半睡半醒,突然聽見施黛輕咦一聲。

睜眼才發現,施黛臥房的窗口前,落了個純黑信封。

信封上繪有暗金色繁複紋路,是鎮厄司專有的印記。

來活了?

踏著落雪走上前去,施黛打開信封,不出所料,看清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明日酉時,鎮厄司。”

奇怪。

《蒼生錄》裡,原主沒收到這封信來著。

“這叫蝴蝶效應。”

阿狸說:“在原主的人生軌跡裡,她今天主動去過鎮厄司,領到一個捉妖任務。而你在半路上遇見畫皮妖,沒踏進鎮厄司的大門,和她的經曆產生了錯位。”

它說罷,遺憾地輕歎口氣:“可惜,如果你跟著劇情走,能未卜先知。”

施黛低低應了聲,對此沒什麼興趣。

在她看來,與其如履薄冰緊跟劇情,吃些“未卜先知”的紅利,不如按照自己的喜好,隨心所欲來活。

把信紙疊好,施黛進入臥房。

“說起來,”她低頭,看向懷中雪白的毛絨絨,“你提到過的滅世之災,要怎樣才能找到線索?”

“近日並無端倪。”

提起這事,阿狸打了個激靈:“過段時間,大昭將漸生異變。你在鎮厄司好好乾,多關注風聲,若有危險,我隨時提醒。”

施黛笑道:“沒問題。”

大昭在她眼裡,如同一幅描繪有萬千神鬼妖邪的畫卷,詭譎卻綺麗。

在鎮厄司多見見世麵,正合她意。

天色已晚,月華掩入濃雲,是時候上床歇息。

施黛摸摸小白狐狸的腦袋,語氣含了期待:“明天見,晚安。”

*

舒舒坦坦睡上一個好覺後,施黛第二天前往膳廳,正巧遇上江白硯。

她吃東西不忌口,什麼美味來什麼,酸甜辣樣樣喜歡。

比起施黛,江白硯的口味淡得多,身前正擺著一碗陽春麵,清湯素淨,點綴幾點蔥花。

這人用膳的習慣也和她不同,半垂著眼慢條斯理,安安靜靜的,脊背筆直如鬆。

施黛沒忘記昨晚血蠱發作的景象,打了聲招呼:“江公子,你身體好些了嗎?”

江白硯臉上血色很淺的樣子。

再看被他親手劃破的掌心,沒纏繃帶,血止住了,現出一條暗紅長痕。

江白硯抬目望來:“無礙,多謝施小姐。”

昨夜他把劍鋒橫在施黛脖頸,換作旁人,已對他退避三舍。

看她泰然自若的神色,像是當真不在意。

“你纏纏繃帶比較好。”

施黛好心道:“否則傷口可能更嚴重。”

哪怕塗了藥,也是會感染的。

施黛沒來由地懷疑,江白硯是不是連藥也沒擦。

“小姐。”

侍女采枝候在一旁:“來用膳吧,今日廚娘做了你愛吃的單籠金乳酥。”

說起吃的,施黛立馬回神:“是不是還有軟棗糕?我聞見香味了。”

“是。”

采枝笑說:“原本還做了魚湯,沒成想突然跑進一隻貓,把魚給叼了。”

這事可不常見。

施黛覺得有趣,彎起眼梢:“那隻貓是飛簷走壁進來的?能進府裡的院牆,輕功了得啊。”

“結果還是被逮住了。”

孟軻的笑音從身後響起:“你看,貓贓並獲。”

施黛回頭,她娘親兩手抱著隻黑貓,與沈流霜站在膳廳門前。

今日心情上佳,孟軻嘴裡閒不下來:“早些時候,我和流霜來膳廳,剛好見它竄出來——流霜身手好,一把就給它擒了。”

她說著低頭,輕捏黑貓側臉:“跑得倒快。”

貓咪睜大圓潤的眼,狀若委屈,可憐巴巴。

施黛嘴角一勾,合攏它兩隻前爪,朝孟軻拜了拜:“大人,草貓知錯了。饒了我吧。”

她的笑聲清淩淩,帶點兒撒嬌的意味,落在耳邊,如清泉激石。

長安的世家子女往往溫雅得體,舉手投足帶有矜貴之氣。

與之相較,施黛的性格稱不上循規蹈矩——

愛吃愛玩,隻要高興快活,便不加掩飾地笑開,生機太盛,叫人無法忽略。

這樣的人,江白硯難以理解。

正如他不明白,一隻平平無奇的黑貓,為何引得她眼笑眉舒。

忽地,正在逗貓的施黛側過身來,握著貓爪子揮了揮:“江公子要來瞧瞧嗎?”

江白硯笑笑:“不必。”

看他的脾氣,不像是經常逗貓逗狗的人。

施黛心下了然,剛準備回頭,卻聽那隻黑貓喵嗚一聲。

施黛:“咦?”

黑貓身形靈巧,從孟軻懷裡一躍而下,徑直跳向了……

江白硯身上。

確切來說,在它撲上去之前,江白硯適時伸手,精準捏住了黑貓的後頸。

他反應太快,貓被嚇得一顫,炸毛般扭動兩下,爪子亂抓。

這貓怎麼隻往江白硯身邊跑?

施黛沒忍住笑,打趣道:“它很喜歡你。”

江白硯沒多餘的表情,正要把手裡的黑貓丟開,聽見施黛的聲音。

“不是這麼抓的。”

朝江白硯靠近幾步,施黛壓下笑意,諄諄教導:“提它後頸,貓會害怕。你抱一抱嘛。”

她沒忘提醒:“小心點兒,隻用右手就好,彆碰到你左手的傷。”

黑貓明顯被嚇壞了,胡亂掙紮幾下,縮起爪子夾上尾巴,一動不動。

孟軻也來湊熱鬨,嘖嘖稱奇:“我之前抱這隻貓,安撫了好一陣子,才讓它乖乖聽話。”

唯獨對江白硯,它存有親近之意,本能地往他身上去撲。

被施黛一瞬不瞬盯著,江白硯未做言語,打量近在咫尺的黑貓。

不過是隨處可見的獸,如何叫人心生快慰?

許是出於一時的困惑,江白硯心不在焉拎起黑貓,如施黛所言,把它攬入懷中。

施黛笑出聲。

江白硯沒有和動物接觸的經驗,抱貓的姿勢堪稱彆扭。黑貓被整個壓住,尾巴晃個不停,十分可憐。

眼見它又一次開始掙紮,施黛指一指江白硯的胳膊:“這裡要往下一點,彆壓著它的腦袋。”

停頓須臾,江白硯斂起眉目,依言把右臂往下移。

黑貓漸漸變得安靜,施黛後退一步。

冬天早上太陽正盛,透過敞開的門窗照進來,罩下暖洋洋的光。

江白硯抱著貓咪,眉間掠過淡淡光影,銳利的棱角得以柔化,顯出莫名的溫靜。

黑貓趴在他懷裡,小小一團,萬分乖順。

不知怎麼,同樣是懷抱一隻貓,江白硯做起來,似乎比其他人好看得多。

“這樣抱著,它就不會亂動了。”

施黛興致盎然地慫恿:“你要摸一下嗎?”

聽她開口,江白硯垂目下望。

貓兒雙瞳碧綠,身體柔軟,蜷在他臂彎裡,宛如一團雲絮,偶爾甩一甩尾巴。

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數月前,江白硯斬斷一隻惡妖頭顱,帶它的屍體去領懸賞時,也是用的這個姿勢。

神情未變,江白硯手心覆上黑貓:“施小姐時常逗貓?”

“偶爾。”

施黛道:“我沒養貓,跳得進府裡圍牆的,就它這一隻。”

她正說著,視線一轉,表情頓了頓。

總覺得……江白硯摸貓的方式,不大對勁。

他五指修長,可以把黑貓的脖子全然攏住,此刻落在它後頸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按揉。

不似尋常的撫摸,反而像……要掐斷什麼人的脖頸一樣。

誰是這樣逗貓的?

“要不,”施黛道,“你摸一摸它後背?”

她一句話說完,忽見黑貓豎起尾巴,猛地抬頭。

綠瞳幽幽,它的目光在江白硯臉上迅速掃過,像見到恐懼之物,從他懷中奮力跳出,一溜煙竄出膳廳,沒了蹤跡。

“怎麼了?”

孟軻不明所以:“剛剛不還好好的?”

江白硯放下手臂,笑意淺淡:“野貓難馴,皆是如此。”

騙人。

一旁觀望的阿狸磨磨牙,打了個寒顫。

它敢打賭,方才江白硯摸貓用的,是他殺人時的習慣性動作。

黑貓感受到危險,不被嚇跑才稀奇。

“雖然是野貓,”施黛朝門外張望兩眼,“見到你,它挺親近的。”

她半開玩笑地想,難道江白硯是小魚乾轉世不成?

江白硯扯了下唇,沒出聲。

長袖垂落,遮掩手掌,他撚起指尖,眼底一片漠然。

從那隻貓身上,江白硯感知不出歡愉。

他隻覺黑貓黏人,撫上它後頸時,記起了曾被他扼斷咽喉的人與妖。

很容易殺掉,是他對那隻貓唯一的認知。

施黛的喜悅從何而來,江白硯參悟不透,也懶於去想。

“啊,你的陽春麵——”

施黛的一聲低呼打破沉默。

深冬天冷,這麼一會兒過去,江白硯的早膳涼了大半,沒法食用。

她看了看冷掉的陽春麵,側過腦袋,倏然一笑:“和我們一起吃單籠金乳酥吧?味道一絕,一個不虧,兩個賺到。”

黑貓逃走帶來的遺憾沒了個一乾二淨,施黛提起喜歡的糕點,又成了心滿意得的模樣。

她倒是對什麼都提得起興趣。

“不必,我已飽腹。”

江白硯淡聲笑道:“多謝施小姐。”

*

吃完早餐後,施黛回房練習畫符到傍晚,將近酉時,前往了鎮厄司。

她這次出門,身邊除卻阿狸,還跟著道小小的影子。

——施雲聲走在她身邊,鼓一鼓腮幫,踢飛路上的小石子。

這孩子被尋回施府後,在學堂念了一段時間的書。然而施雲聲對讀書沒有興趣,隻熱衷於向施敬承學刀。

今天聽施黛要去鎮厄司,小孩眼中露出羨豔之色,很快被他死死壓下。

施黛敏銳發覺這一點,大大方方問了他,想不想去鎮厄司看看。

“我、我沒有很想去。”

一邊乖乖跟在她身邊,施雲聲一邊結巴嘟囔:“隻是勉為其……難。”

施黛笑著伸手,摸上他後腦勺:“好好好,勉為其難。”

這是什麼?

口是心非的傲嬌小狼,先摸一把,果然是軟乎乎的。

被施黛突然襲擊,施雲聲脊背微僵,喉嚨裡發出低弱輕嗚,用黑黢黢的眸子瞪她一眼。

可惜氣勢軟綿綿的,毫無威脅性。

大昭境內,各州都設有鎮厄司,司掌鬼神妖邪之事,廣聚三教九流之人。

長安城中的這一處,是總司所在。

朱門大敞,金絲楠木匾額厚重莊嚴,最為矚目的,是形形色色穿行其間的人。

藏地行僧、苗疆蠱師、道門修士、南海乩童彙聚於此,無論來多少次,施黛都打心底裡覺得新奇。

目光一轉,不經意間,她觸到一道熟悉的影子。

江白硯居然也在鎮厄司,穿著身廣袖竹紋長袍,即便腰間配劍,也瞧不出殺伐之氣,像個前來賞玩冬雪的世家公子。

在他跟前,站著個麵露喜色的陌生少年。

施黛還沒出聲,就見身側寒光一閃——

施雲聲拔刀而起,直攻江白硯。

江白硯沒抬頭,隨手拔劍出鞘,不偏不倚,迎上施雲聲的長刀。

刀劍相撞,在冷風中發出清冽鳴響。

磅礴劍氣銳不可當,施雲聲悶哼一聲,被震得迅速退開。

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