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斜的陽光打在連通兩棟教學樓的連廊上,豎立的柱子將光分割開來,而林惜就站在這明暗交界處。
太陽曬得她頭發有點蓬亂,那浮動著碎發每一縷都染著金色。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宇間有一種難馴服的桀驁,甚至還有挑釁。
在她看來顧念因可能會不認識自己這張臉,但自己這個名字她肯定是聽過的。
這可是林得緣女兒的名字,她現在住的房間在過去都是自己住著的。
就在這一瞬,林惜突然有些感謝汪婷秀喊自己來幫顧念因。
她們之間是有這般交織緊密的聯係,她林惜當然是問心無愧。
那麼顧念因呢?
林惜是真的想看看,這位高高在上的高嶺之花是不是會因為自己蛇鼠一窩的小三女兒身份,在自己麵前露出羞愧難當的表情。
光順著少女的背影撒落下來,林惜就這樣微昂著下巴注視著顧念因。
得到的卻是顧念因幾秒過後依舊平靜的目光。
她微微仰頭,任憑的太陽的光束與林惜挑釁落在她的眼睫,隻是淡淡的一聲:“我知道了。”
沒有羞愧難當,沒有大驚失色。
甚至連慌張,林惜都沒看到。
天井有風吹過來,顧念因輕垂了下眼。
她抬起或收斂的眼神從始至終都很淡,像是沒有情緒。
少女百轉千回的心思歸化於無,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顧念因不僅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還不知道“林惜”這兩個字就是林得緣的那個女兒的名字。
開什麼玩笑?
林惜心裡直覺得離譜。
又覺得要是放在林得緣身上,莫名合理。
畢竟林得緣是那樣的不想要自己這個女兒,離婚的時候就主動把自己丟了,現在乾脆更直接的抹去她存在的痕跡了。
“嗬。”
周遭都是靜的,林惜的笑聲充滿了輕蔑。
她想如果林得緣沒有補充這些前置內容,她不介意幫生活在玻璃房的顧小姐補完這些。
畢竟人的成長有多少是按部就班,完全沒有被逼迫著的呢?
“林惜。”
就在這些晦暗想法紮根進林惜腦海中時,她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喚。
簡單的兩個字如玉石撞擊在一起。
說不好聽,是有些違心了。
林惜恍然回神,看著喊自己名字的顧念因:“乾什麼?”
“我想順路回原來的班級把書本收拾帶走,可以麻煩你等我一下嗎?”顧念因講道。
這人的聲音依舊是平直的,神情冷淡的闡述著她的需求。
不愧是株菟絲草,拜托彆人的話也能說的這麼平靜順口。
可林惜不是林得緣,麵對顧念因的這個請求隻有一個回答:“沒空。”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顧念因追問,語氣分外平淡。
這問題讓林惜有一種顧念因賴上自己的感覺,眉頭一擰,反問道:“你自己不能搬?”
顧念因卻道:“汪老師讓你來幫我搬教室的。”
“……”
林惜盯著顧念因平靜的眼睛,心裡一陣翻騰,最後卻是一句反駁也說不出來。
汪婷秀請家長的聲音自動在林惜耳邊響起,她被人捏住了七寸,咬牙不耐的對顧念因道:“走走走。”
林惜先走,顧念因依舊跟在她身後。
長風浮動,吹起的發絲略過她的眼睫。
而她的目光正不動聲色的落在林惜身上。
.
顧念因班這節似乎是自習,沒有老師看守,剛靠近班門口就嗡嗡的聽到說話的聲音。
顧念因放下手裡的椅子跨步走進教室,不少人都被這她吸引了。
普通班跟尖子班氛圍不太一樣,自習課不怎麼安靜。
林惜就這樣隨意的靠在書桌前,看著顧念因前桌的女生走到她跟前,眉飛色舞的說著什麼。
這人說的真誠熱烈,卻沒有感染顧念因。
她眉眼低垂而淡淡,最後也隻是對這人說的話點了下頭,再無其他,任憑她這個回答激起一片風浪。
這個班的一切都是鬨的,浮躁的氣氛充斥著竊竊私語。
林惜不喜歡這種過度的,甚至吵人的聲音,走到教室窗邊,想看看顧念因什麼時候能收拾完。
可這人的動作就是那樣的不緊不慢,擺在桌上的書被她整齊的抱起,書本貼過她薄薄的身形,如鬆竹般筆直,佇立在交頭接耳的教室中央。
她好像天生就不屬於那個地方。
她就應該去到尖子班。
太陽擦過四樓連廊的邊緣,直落落的打進林惜的眼睛。
她這麼瞧著,眼睛漠然微眯了起來。
可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應該。
這世界上應該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不還是到處被人不違背,從沒有被嚴格遵守。
就像她的爸爸拋棄糟糠之妻,跟顧念因的媽媽走到一起。
“人家要去尖子生班嘍。”
“去就去唄,我早就不想看到她了,整天坐得跟個板子似的,瞧不起誰呢。”
“我聽說她媽挺厲害的,說不定是走了……這個。”
“這就說通了啊!尖子生班不都是一進一出嗎,我還納悶,怎麼她一來就擴招了啊。真大臉啊。”
“當然臉大嘍,大周剛才給她表白都拒了,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我還沒見過大周臉這麼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