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妙妙與祝三回到了客棧小院裡,張仙姑與花姐正在焦慮的等待。花姐還能坐得住,張仙姑在小院裡轉著圈兒的疾走。
見兩個回來,花姐搶上去扶住婆婆,長工牽了大青騾去喂,張仙姑撲到女兒身前將她拉過去上下打量,見祝三完好,問道:“怎麼樣?怎麼樣?見到你爹了嗎?”
祝三搖搖頭,看一眼於妙妙,低聲將方才的事簡要說了。張仙姑還沒如何,於妙妙閃身回了臥房,將門插上後忍不住落下淚來,這個剛強的女人終於顯露了一點脆弱。張仙姑與花姐麵麵相覷:“這可怎麼辦?”
祝三道:“我去打聽打聽。”
花姐道:“那我去看看娘。”
張仙姑卻對祝三說:“累了這大半天的,剛才也沒吃什麼東西,吃了飯再忙。”
三人各說各的,包院的門被叩響,店小二來了:“大娘子和小郎君在麼?有人尋你們說話。”
小丫去開了門,於妙妙也眼圈兒紅紅地從屋裡出來。祝三問:“是什麼人?”
店小二搖搖頭,道:“他們隻說見麵便知。”
祝三等人都是驚疑,於妙妙點點頭,祝三道:“有勞,請進來吧。”
店小二答應了,須臾便引了高矮胖瘦幾個人來,這些人都穿著長衫,還有掛著香包玉佩的,當先個紫色麵皮的中年男子,後麵跟著個長須的老者,再落後是幾個麵目普通的中年人。
張仙姑與花姐都在內室偷聽,祝三被頂在前麵,後麵站一個於妙妙,“母子”二人來應付這幾位客人。來人腳步匆忙,麵帶焦急之色,進門對店小二說:“你去吧,把門帶上。”
院門關上了,有一個出來遞了一疊名帖,祝三接了遞給於妙妙。於妙妙道:“倒是正經帖子。”交給祝三,示意他看一下,長些見識。
長須老者先介紹,他們或是本州、或是本縣、鄰縣有些不清楚官司的吏的家人。祝三將他們的臉與名帖上的名字一一對應上了。紫色麵皮的中年男子自己便是本州有名的書吏,姓黃,他倒還沒被抓進去,不過看他能親自過來,估計離進去也不遠了。
長須老者自稱是兒子折在裡麵的,先流了幾滴眼淚,才說:“閒話不多講了,大家都是一路人,都遇到了為難的事兒,親人在受苦,要快些將他們救出來才是!”
於妙妙也想起了侄兒,又落下淚來:“我婦道人家,孩子又小,您老人家有什麼主意,隻管說。”
長須老者便說出一番話來:“我們幾個家裡的被押解到案的早,這幾日我們費了無數力氣打通了關節,欽差身邊有個穆先生,欽差對他言聽計從。我們打算共同湊些銀錢與他。反正犯事兒的那個是救不了了,再湊些錢與他家裡、答允照看他的妻兒老母,叫他將一應官司都扛下,隻要能定案,缺什麼證據都補給他!主案既明,又有穆先生說項,咱們這些人家也好早些解脫。算來不過是革職回家待命,過不幾年又能再進府當差。咱們如今花的銀錢,到時候都能加倍找補回來!娘子以為如何?”
這番打算再周到不過,也是小吏們慣常會乾的事。
於妙妙想了一下,也沒想著有什麼破綻,她又急著救侄兒,早一刻救出來於平就少受一分罪。忙說:“要多少銀錢?怎麼湊?你們這就取走麼?要見什麼?我與你們同去。”
紫臉的中年人道:“也不要現在給我,你去那邊西街上一個鋪子那裡,掛著個紅色的幡兒,上頭寫著“潘記”,去那兒買幅畫兒,不要講價買了就走。後麵的事,自有我們來辦。現在就去!我衙裡還有旁的事要辦,不能久留。”
祝三道:“且慢!欽差還有巫蠱的官司沒有說法,怎麼能就走了麼?那可也是個大案呀!”
紫臉的中年人臉更黑了:“哼!小郎君這是信不過我了?告訴你,朝廷另派了人來接巫蠱的案子!朝廷官員各有職司,他手伸得太長了,有人巴不得他滾蛋!”
祝三心道:原來你們也是借力打力!我們這錢也不是很必要出的。
後麵一個灰衫的中年人道:“好心帶上你們,你們卻這般疑神疑鬼!罷罷罷,既有疑心,不去買畫就是,誰還能搶了你不成?不過還請你們念在彼此家裡都是一樣人的份兒上,不要叫破這件事就是了!”
於妙妙忙說:“原打算給他也謀個差使的,正在學門道的時候,這才遇著不明白的事兒就請教前輩。還請不要計較小孩子好奇。”
紫臉的中年人點點頭,一行人匆匆離去。
長須老者好心留下一句話:“你們孤兒寡婦太艱難,彆買那最貴的畫,有二百貫也就夠了,若是帶的銀錢不夠,拿些細軟來抵也可。剩下的我們湊吧,我寧願多出些,隻求孽子早些回家。”
於妙妙趕緊要打點銀錢,她們帶著一筆錢過來的,裝了大半個箱子,有錢有銀,總折差不多正是二百之數。都拿出去,她們可就隻剩在客棧櫃上存的幾貫錢了,恐怕連於平放回來之後的湯藥費都不夠。於妙妙婆媳將一頂小金冠、一套金頭麵拿了出來抵價,留下些錢應急花用。
張仙姑母子從未見過這許多錢,張仙姑看傻了:“這要怎麼背過去?連箱子一道?太招眼了吧?路上招搶了怎麼辦?”一麵想,我家那死鬼又得多少錢才撈得出來?我到哪裡找這一注錢去?
於妙妙道:“三郎、我、阿旺都去!總能看得住一個箱子的。”長工阿旺看她們女流的女流、孩子的孩子,慨然道:“有我呢!”
祝三卻說:“等一下,我先去,讓他們帶著畫來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