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還有句話老太太沒說,那才是她如此舍得下血本的原因。不說,一來是因為她拿不準這件事情辦得成辦不成,二來是怕三兒子心理不平衡。
說是一碗水端平,那個娘能真端平了?真端平了的,那得叫端水大師,全靠演技。
彆看是親母子,孩子們一成家各自有了自己那一大窩子,你便不能如從前那般對待他們了,得講究一個平衡之道。
就說剛才,老太太一開始聽三兒子說完郎中的話,確實著急,也信了,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
因為她眼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呀,三兒子自己從小也沒大魚大肉的喂養,現在不也壯實著呢,指定是老三轉述荀郎中的話時添油加醋了。
不過老太太乾脆將計就計,借坡下驢引出後麵要要典當自己陪嫁的事,至於典當陪嫁用來做什麼,隻她自己心裡有數。
當初能讓丈夫不納妾的狠人豈是個簡單的?
三個兒媳婦組團兒都鬥不過一個宋老太太。
老太太是千年的老狐狸,宋三郎經曆的事,見過的大風大浪亦非老太太所能比,立即就琢磨出老太太話裡的不對勁兒,隻因老太太畫蛇添足提了一句竹姐兒。
倘若如此重視孫女兒當從小培養才對,快出嫁了才要培養明顯來不及。
如此,竹姐兒也好,自家辰哥兒也好,都是幌子,是安撫大房、三房的幌子,老太太這是要出血本為宋景睿開始謀劃了。
洞悉了老太太的心思之後,宋三郎心裡並未有什麼不平,倘若今日把他放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他亦會做出同樣的明智選擇。
因為就目前來看,宋景睿是唯一可以上桌的籌馬,賭贏了,宋家全家翻身;賭輸了,那就認命。
母子倆又繼續母慈子孝了一會兒,宋三郎出了老太太房間,臨出屋前,他瞄了一眼老太太桌子上的燒雞,暗道:自家那個憨憨才是真正會拿捏他祖母心思的,這燒雞果然是買回來了。
宋三郎口中的憨憨,這會兒正跟睿哥兒湊一塊兒嘀嘀咕。
“哥哥,串串果好吃吧?”
“還行。”
“什麼叫還行,那你彆吃了。”
“好吃,好吃行了吧。”
“再給我吃一口。”宋景辰拽住宋景睿的手腕兒,抻著脖子去咬他手裡的串串果。
宋景睿:“你這小饞貨都在外邊吃過了,乾嘛還要搶我的。”
“吃過了,現在看你吃又饞了唄。”宋景辰理所當然道。
“你還是彆吃了,本來是小胖子,再吃就成大胖子了。”
宋景辰不在乎,“我不管,我就要吃,我娘說小孩子胖點才好看。”
宋景睿:“隻準吃一塊。”
宋景辰:“我就吃半塊兒,剩下的給哥哥吃。”
“你還是全吃吧,你都咬上口水了,誰要吃你吃剩下的。”
……
薑氏在外屋聽著倆小娃嘀咕,直想笑,朝裡屋喊了一嗓子,“辰哥兒,到二伯娘這兒來。”
“二伯娘你找我呀?”宋景辰從裡屋顛顛兒跑出來。
“快過來,坐這兒,二伯娘給你做了雙麻鞋,試試合適不?”
薑氏說的麻鞋,鞋麵兒是將麻草纖維蒸煮軟化後手工打辮兒,然後用鞋楦定型,鞋底兒則是手工千層底兒,整體看起來有點兒類似於現代的涼鞋。
薑氏的母親女紅做得極好,薑氏得了她娘的手藝,本人也心思靈巧,在麻草辮成的辮兒裡穿插了紅色絲線,又在鞋跟位置編成如意結,既好看,還方便孩子提鞋。
另外因著孩子皮肉嬌嫩,薑氏還在挨著皮膚的部分縫了軟布。
在薑氏看來,辰哥兒和睿哥兒關係好是好事兒。
一家子關起門兒來各有小算盤那都正常,真到了關鍵時候,還得是血緣關係最靠得住。
薑氏脫掉宋景辰腳上的布鞋,幫他換上新做的麻鞋,睿哥兒的腳丫子上全是骨頭,這位倒好,都摸不著骨頭在那兒。
小孩兒小小的腳趾頭肉嘟嘟的可愛著,一個個趾甲蓋兒像春天裡染了色的桃花瓣,白裡透著粉,簡直彆提多惹人喜歡了。
薑氏不得不感慨一句:彆的不說,許氏把孩子養得真好。
宋景辰穿上新鞋子,原地蹦跳幾下,咧開小嘴兒笑,“好穿,謝謝二伯娘,娘說二伯娘手最巧了。”
“小嘴兒挺甜,去找你二哥哥玩兒吧。”薑氏笑道。
“不玩了,三伯娘。辰哥兒要快點回去給爹娘看看我的新鞋子。”
小孩兒連蹦帶跳地跑了,見自己的勞動成果得到小孩兒的肯定,還要跑回去炫耀,薑氏心情很好的彎了彎嘴角,轉身回了屋。
……
吃晚飯的時間,宋家的飯桌上多了一道葷菜——燒雞。老太太讓秀娘將雞肉撕成了肉絲,分成四份兒。
眾目睽睽之下,對麵兒大嫂二嫂的眼睛都不離神兒盯著呢,秀娘也不好多給自家兒子扒拉雞腿肉,加上老太太的一共四個盤子,都給分勻乎了。
在座的男人們誰會注意這種小事兒,老太太卻是又好氣又好笑,難為老三媳婦兒能把肉分得這麼勻乎。
好氣好笑之餘,也讓老太太下定了去永昌伯府跑一趟的決心,否極泰來,老宋家的祖墳憋了這麼些年,也該冒一次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