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姐兒來了。”
蔣建安瞥見從側方過來的蔣西棠,眼尾的細紋笑得更深了,他樂嗬嗬地說,“棠姐兒你是個有福氣的,這九雲縣哪個女子能得這麼多聘禮,你可是頭一個。外麵多的是姑娘羨慕你,你以後嫁了人,得好好在家相夫教子,伺候夫君。”
蔣西棠不想搭理他,掩唇輕咳。
蔣建安:“......”
氣氛凝滯了。
最後還是景樾打破了沉默,他關切地問,“蔣大姑娘可是染了風寒?前日我見你也似有不適,王爺軍中有位杏林聖手,不若明日我帶他上門給你瞧瞧?”
蔣建安受寵若驚的連聲道謝,心裡再度感歎大女兒的好福氣。
聽聽,這是“帶他上門”,不是“讓他上門”,一字之差差彆可就大了。這籠統才見了兩麵,賢婿就已體貼到如此地步,兩人婚後過的一定是琴瑟和鳴的日子。
同樣有這個想法的,不僅僅是蔣建安,還有跟隨蔣西棠一同來的白芍靈芝,以及剛剛到、還未徹底踏進廳堂的蔣可兒。
蔣可兒聽下人說蔣西棠的未來夫君帶了非常多的聘禮來,她和蔣西棠一向不對付,聽到這消息當即就不悅了,像喉間哽了魚刺,紮得她難受。
不過娘親卻與她說,能成為王爺麾下的謀士,且還是深得重用的謀士,那人一定是老謀深算,上了年紀的,說不準已年過五旬,年紀同縣令一般大呢。
於是不甘變成了幸災樂禍,蔣可兒過來瞧瞧。
結果站在大廳裡的,哪是什麼糟老頭子,那分明是一個極為好看的年輕男人,縱然麵色蒼白,依舊從容溫和。
那番體貼的話蔣可兒也聽到了,一刹那是難言的羨慕。羨慕以後,那枚哽在喉間、本已消融的魚刺重新生出,刺得她鮮血淋漓。
更讓她幾乎咬碎銀牙的是蔣西棠拒絕了。
“不過是些小毛病,不必了勞煩景公子了。”少女的聲音淡淡的,隻是禮貌,聽不出熱切。
景樾垂眸看著麵前的蔣西棠,少女麵目如畫,眉心一點朱砂痣仿佛是落於黑白水墨畫裡的一滴心頭血,極儘的妍麗,“你是我即將過門的妻,我自是想你身體康健,談不上什麼勞煩不勞煩。”
蔣建安眼珠子轉了轉,“遲早都是一家人,棠姐兒,你帶賢婿去花園裡逛逛,熟悉熟悉。”
蔣西棠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露出的一片淺粉色裳布,眸光微動,最後她點頭,和景樾一起去了花園。
蔣家的花園不大,隻有縣令府裡的四分之一,花園裡有個圈著假山的小池,小池旁種著棵樹,樹下擺了一套石桌椅。
兩人站在樹下,微風拂起兩人的衣擺,容色般配,端是一對金童玉女。
蔣可兒步子更急了幾分,語氣乖巧,“姐姐,好巧啊。”
蔣西棠似笑非笑,“難得。”
蔣可兒做賊心虛,覺得蔣西棠在下她麵子,她僵硬轉頭看向景樾,“公子,這裡風大,要不去內堂聊吧。畢竟我姐姐身體不好,之前三天兩頭就得臥床,常年藥不斷,要是吹病了,又得病上好一陣子呢。”
景樾看向蔣西棠,“是我思慮不周,蔣大姑娘可要移步?”
蔣西棠搖搖頭,“不了,就在此處吧。”
景樾點頭,徑自說起之前沒說完的話,“王爺不會在九雲縣待太久,蔣叔亦想咱們快些成婚,本月的十八和二十六皆是黃道吉日,我與蔣叔都意屬十八,你意向如何?”
他表現出了極大的體貼和溫柔,甚至連婚期都來詢問一個本無權決定的閨中女子的意見。
蔣西棠露出淡笑,“那就本月的十八吧。”
今日是初九了,距離十八剛好十天,要說匆忙,那肯定是匆忙的。但有句話叫夜長夢多,她必須登上安王這艘船,那當然是早成婚早好。
“這麼快??”蔣可兒大驚。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她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姐姐,十八號就成親太快了,家裡舍不得你,我更舍不得你,本月黃道吉日隻剩兩天不打緊,那就下個月再成親好了。”
蔣西棠:“還是本月吧,不能耽誤王爺行程。”
蔣可兒啞口無言。
景樾在蔣家逗留的時間不算久,滿打滿算連半個時辰都不到,聘禮擱下、又敲定了婚期後,他告辭離開。
蔣宅裡熱熱鬨鬨一片,蔣可兒在堆滿聘禮的大廳轉了又轉,最後臉色難看地回了屋。
今日她沒用晚膳。
陳氏聽聞了稟報,不解也憂心,到底也是心頭肉,忙讓人做了菜,她親自領人送過去,“誰惹我家姑娘了?怎的今日不用晚膳,莫要等半夜餓肚子嘍。”
蔣可兒在自己的衣匣子前,翻廂倒櫃的找衣裳,“還不是東苑那個病秧子,憑什麼就她能嫁景公子,我就嫁不得?明明我也是蔣家的女兒啊,父親偏心眼。娘,你說我若是現在去跟父親說,讓他將和景公子成親的人選換成我,父親會同意嗎?”
陳氏聽到後麵變了臉色,“你這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
蔣可兒一下子紅了眼,“娘,我想嫁給景公子。”
“你這丫頭真是糊塗,安王怎可能一直留在九雲縣?這擺明就是一去不回頭的,你要嫁了他,這輩子也彆想再見到爹娘。”陳氏恨鐵不成鋼的點著她的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