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樾意味深長,“夫人你好像完全不意外,僅靠石頭就能讓水變成冰。”
自古以來,春日融雪,冬日結冰,這是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因此第一次見在如此炎熱的時節竟有人能讓水凝成冰,彆說其他人,就連一向穩如泰山的安王和他,都不由大驚失色。
但是,她太理所當然了。尋常到仿佛一早就知道,因此毫不意外。
蔣西棠眼皮子跳了跳,彆開頭不去看他。
所以說嘛,跟聰明人打交道很舒服,但跟人精打交道,就得時時刻刻注意了。
“夫人,我剛才說的話可對?”景樾伸手,竟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微微一用力,將坐在榻上的少女往自己這邊帶。
蔣西棠被他拽了一下之後,猝不及防往旁邊傾,她下意識用手撐,想穩住身子,但這一按,隻覺掌下觸感結實堅硬。
很是精壯的一具身體,與他在外表現出來的氣質截然相反。
兩人靠得極近,在這方不甚明亮的羅帳裡,好像連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你覺得對就對,不對就不對,自由心證。”蔣西棠掙了掙被握著的手腕,沒能掙開。
景樾笑了,抬起另一隻手為蔣西棠理了理鬢角邊的發,動作很輕,但蔣西棠莫名有種那隻手會落到她的脖子上。
不過到底是錯覺,她隻聽他說:“好一句自由心證,那我就當夫人是知道的。”
蔣西棠把他的大手拍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有,你不也有?”
說著,還撐在景樾大腿上的手按了按,嗯,果然很結實。
古人穿的衣服向來多,層層疊疊的,要是不上手,不細致的摸一摸,真的很難發現。
蔣西棠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既然她這個夫君不像看起來病殃殃,豈不是能活很久?
蔣西棠:“......”
“咯咯。”外頭傳來輕微的敲門聲,緊接著是白芍的聲音,“夫人,你起了麼?要不要傳膳?”
景樾:“傳膳吧。”
今日的晚膳依舊是肉羹,蔣西棠每吃一口,那股吃不到不帶膻味的豬肉的怨念就重一分。
她甚至開始想,能不能在西來郡那裡給自己開個小灶。
“夫人,為夫有一事想要請教你。”景樾給蔣西棠夾了一筷子魚肉。
蔣西棠抬眸看他一眼。
景樾笑問:“那些能點水成冰的石頭所為何物?”
蔣西棠心裡暗道了聲果然。
他果然很感興趣。當然,蔣西棠也完全能理解,硝石最初被發現時,可謂是轟動一時。
因為在更早些、沒有硝石的時代,冰在古代是絕對的奢侈品,且通常都是將冬季的冰藏於冰窖裡,夏季再取出來用。
鑿冰需要人力吧,修建冰窖需要財力吧,運冰需要物力吧,人力物力財力缺一不可,非大戶人家用不起。
如果有一捷徑,能直接省去中間一係列繁瑣步驟,那絕對會讓那些豪強貴族為之瘋狂。
蔣西棠吃掉他給她夾的那塊魚肉,然後點了點碗。
景樾又給她夾一筷子,魚肉裡的刺也仔細給剔除掉。
蔣西棠滿意吃掉。
如此反複兩三次後,蔣西棠才說:“你說的那石頭應該是硝石,白色的對吧。”
景樾眼裡劃過一道亮光,“正是。”
然後蔣西棠不說了。
景樾眉心跳了跳,繼續給她夾魚肉,卻聽她歎著氣說:“並非我不想告之夫君,實在是當初我看的那本古籍殘缺不全,隻知那東西叫做硝石,色白,味較鹹,有小毒,主治暑日傷冷,寒熱吐瀉,淤血腹痛,其餘的我並不知曉。”
蔣西棠當然不會告訴景樾怎麼獲得,起碼現在不會。
於現階段而言,一張糖方足矣,在尚未更深入的了解前,蔣西棠覺得一下子養大景樾的胃口並非好事。
景樾又問了幾個問題,實在問不出什麼後,隻能暫且作罷,隻是看著蔣西棠的目光幽深了許多。
夜已深,到了該就寢的時間,蔣西棠上榻就寢。她有點認床的小毛病,前兩天去西來郡都沒怎麼睡好,現在回來後,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景樾躺在她身側,等了一會兒,果然見身旁人蹬了兩下,從錦被裡露出一隻白生生的小腳丫。
骨節分明的大掌伸過,拽住錦被一角,像之前那個夜晚一般給她蓋回去。
察覺到錦被下的小腳動了動,似乎還想再蹬,景樾無奈地往旁邊挪了點,再躺下時,以身壓著被角。
闔眼入睡。
***
夜幕從濃轉淡,天邊泛起一線魚肚白,不久後天光大盛。
蔣西棠之前去西來郡並沒有帶白芍,如今回來了,白芍可憋了好一肚子話要同她說。
“夫人,下次外出能否把奴婢也帶上?”白芍絞著手帕。
蔣西棠喝著茶,“看情況再說。”
白芍繼續絮絮叨叨,直到靈芝來,“夫人,外頭來了人,自稱是老夫人的娘家人,可否要一見?”
白芍喃喃道:“老夫人的娘家啊,希望來的彆是那個尖酸的李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