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戲是先前已經商量好的,如今一切按軌跡進行,但蔣西棠總感覺有些不一樣。
更近距離接觸後,才驚覺壓在她身上的青年比她想象的更為高大,隔著衣裳,緊緊相貼,對方掐著她的腰,明明是穿衣後看著清瘦,但此刻他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如同纏住了獵物的巨蟒,竟讓她動不了分毫。
唇上的觸感異常清晰,對方來勢洶洶,好似變成了綠眼睛的餓狼,幾乎要把她吞進肚子裡。
哪裡都沒錯,但又好似有些不對。
蔣西棠覺得景樾戲有點過了,又或者說,好得有些過了。
“呼啦——”
忽然被揚起的車簾驚動了兩人,原本被壓在車廂壁上親吻的少女似受到了驚嚇般,濃密如扇的眼睫微微顫動,緊接著那雙眸子抬起了。
似乎羞怯到了極點,連眼尾也綴上了一層薄薄的紅。
一向病弱蒼白的美人驟然穠豔起來,像悠遠的山水墨畫被點上了炫目的丹青,也好似原先在九天身上的仙女被褻瀆得墜入了凡塵,錯位且割裂,卻讓人移不開眼。
僅僅是與車窗外的男人對視一眼,少女便移開了眸子,她原先搭在青年腰上的手推了推。
蔣西棠是離開眼了,而正因如此,並未發現車外之人臉上刹那的失神。
止不住的貪念從那雙幽深的狹長眸子中掠過,和以往的轉瞬即逝不同,這一次榮長策的情緒稍稍外露,甚至出現在了臉上。
不過車裡的兩人都沒發現,因為景樾此時還是背對著榮長策,等他轉過身來,車外以紫金冠束發的男人已然恢複了如常。
景樾輕咳了聲,目光帶著幾分被撞破情事的閃躲,“王爺。”
這位年輕的謀士微紅了耳朵,他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榮長策要長景樾兩歲,且早已通人事,以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笑了,“懷讓,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景樾自然是應了。
被撞破了,他也不好繼續,遂卷了車簾子,也斂了那白日宣.淫的荒唐。
榮長策驅馬行在旁邊,跟景樾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目光幾次不經意劃過乖乖坐在景樾身旁,扭頭看向另一側車窗風景的蔣西棠。
“上次和郡守接觸,我自覺得他並非愚鈍之人,想來待會兒到西來郡城門口,應有人來相迎。”景樾說。
榮長策頷首,“如此甚好。若他後續也肯配合,事情也會辦得順利些。對了,懷讓你先前說郡守有一子一女,其子被毒蛇咬了,後來如何?”
“聽聞性命已無憂,隻是如我一般變成了藥罐子。”榮長策隻能看見景樾的上半身,故而瞧不見這個看似一本正經回答他問題的謀士,放在膝上的大掌慢慢的收攏,稍稍鬆開以後,食指與拇指微微摸索,有些莫名的意味深長。
榮長策又問起蔣伯陽的女兒。
作為一個出色的外交人員兼情報頭子,景樾細無巨細地稟報,“這位蔣千金芳齡十八,十分得郡守寵愛,琴棋書畫不通,鐘愛舞刀弄槍,她先後有兩位已定親的郎君,但後來未來夫家都出事了,她就一直待字閨中。”
榮長策若有所思,忽然來了一句,“我記得容長川尚未娶妻。”
長川,是容遂的表字。
聽著兩人談話的蔣西棠眯起了眼睛。
馬車咕嚕嚕的行走在官道上,馬匹踏過,踏過留下一個個淩亂的馬蹄印。在午時時,榮長策的車隊終於看見了遠處巍峨的城牆。
如榮長策所想,他一來,自有等候多時的人連忙上前迎接,來者看似不惑之年,儀表整潔,他身著緞衣,脊背挺得很直,傲骨崢崢。
那中年男人對著車隊拱手,然後揚聲說,“小人乃郡守府之管家蔣浦江,得郡守之命,在此恭候王爺。”
壓根不需要核對身份,認人頗有本事的蔣浦江已經認出上次隨景樾一同來的侍衛閻啟了。
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榮長策露出滿意笑容。
說句紮心的,在大榮如今快要分崩離析,很多地方脫離了皇城管控,各地的郡守刺史吃得肚滾腰圓,滿嘴流油,有的還大量圈養私兵部曲,赫然成為了一方的土皇帝。
麵前這位郡守府管家,就是“土皇帝”的“大內總管”了,能讓他一直候著迎接,不得不說給足了麵子和尊敬。
榮長策:“不必多禮,本王一直聽聞蔣郡守宅心仁厚,如今雖未見著其人,但觀其禦下之風,亦可窺見一二,有這般忠厚的郡守,實乃西來郡百姓之福。”
蔣浦江再次躬身,又說些場麵話。
自蔣浦江開口那刻,景樾很自然的放下了車簾子,同時低聲道:“夫人,你可露麵不?”
蔣西棠搖頭。
景樾瞬間明白,她是沒把自己的身份與那邊人言明,不由感歎,“夫人莫不是豹子變的?”
蔣西棠淡定接話:“我還吃了熊心你信不信?”
景樾莞爾。
蔣浦江把車隊行進城,榮長策這一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蔣浦江命兒子蔣順將一部分人帶去早已被各地空置出來的驛站。
至於蔣浦江,則領著榮長策和景樾等心腹去了郡守府。
蔣西棠作為謀士家眷,她自然是被留在了驛站。和她一起的,都是各位謀士的女眷,其中一位美豔女子比較特彆,或者說大家隱隱以她為首,那是安王的愛妾華玉珠。
如今是膳點,華玉珠讓女眷們聚在一起用膳,她開場時頗為豪氣的直接將清酒一飲而儘,雪頸拉伸,如同一隻仰頸的天鵝。
“舟車勞頓,大家一路辛苦了,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與我說,我命人去辦。”華玉珠似乎沒有什麼架子,很容易引得一眾夫人們好感。
女眷數量多,故而開了不少桌。
“不介意我坐這裡吧?”
蔣西棠抬眼看,便見華玉珠笑盈盈地看著她。
“請。”蔣西棠做了個手勢。
華玉珠當即坐下,“我一直聽聞景先生娶的夫人絕灩無雙,是一等一的瑤池仙境大美人,如今細細看來,果然名不虛傳。”
蔣西棠禮貌一笑,“夫人謬讚。”
華玉珠擺手,“我小門小戶出身,隻是王爺的一個妾罷了,哪當得上夫人,你喊我玉珠就行。”
蔣西棠抿唇淡笑。
華玉珠見狀趕緊招呼蔣西棠用膳。
用膳過程中,華玉珠似乎要坐實那句“小門小戶出身”,好幾次找蔣西棠說話。而蔣西棠能察覺到華玉珠若有似無的將話題引向景樾。
這就很有趣了。
對方是安王的女人,頻頻聊起一個外男,怎麼看都不尋常。有可能是對方傾心景樾,但看著對方目光含笑、看不出絲毫妒忌的眼,蔣西棠把這個假設推翻。
如果不是傾心,那就隻剩下另一種可能——
安王授意她這般做的。
真的很有趣,君不信臣,臣瞞著君偷偷發財,也對君主有所防備。這兩人的關係並沒有表麵看上去的那樣堅固。
“西棠,待會兒午膳後,我能去你那裡找你下棋嗎?”華玉珠問。
蔣西棠故作身體不適的咳了兩聲,“怕是不成了,我身子骨不好,午膳後腦子混沌隻想躺榻上,彆說下棋,你就算同我說話,我也得反應片刻才能回你。”
華玉珠連忙關心道:“容大夫醫術高明,可有請他來看過診?”